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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簪纓問鼎(全)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86

分卷閱讀86

    郎主這些時日的變化,更是覺得必是因為神佛指引,方能如此。不過有一件事,他始終想不明白,“郎主為何不明日再入晉陽?若是有人知道郎主入城之事,必然會夾道相迎……”

梁峰搖了搖頭:“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法會才是關(guān)鍵。這兩日你就把我入住王府之事傳揚出去吧,等到法會當(dāng)日,自見分曉?!?/br>
“小的明白!”江倪連忙答道。

“嗯,你先下去吧。記得清點一下這次帶來的紙張瓷器,莫要出了差錯?!绷悍鍝]揮手,讓江倪退了下去。

已經(jīng)擦干水汽的頭發(fā)被綠竹輕輕挽起,梁峰卻并未起身,倚在榻上閉目養(yǎng)神。這里是晉陽王府,而非家中。跟這些世代簪纓的名門子弟相交,也要事事謹(jǐn)慎才行。先打點精神,參加明日的接風(fēng)雅宴吧。

第48章雅宴

王汶性情雅淡,舉辦的洗塵宴自然不會客套呆板。選了臨水亭臺,焚香掛幔,此時池內(nèi)蓮花開的正好,遙遙望去,樓臺宛如飄浮于花海之間,頗有出塵之意。

不到辰時,便有人乘著牛車,怡然而來。

看到來人,王汶也有些吃驚,迎了上去:“仲埔怎么來了?”

“這次終于能見到茂深所說的那位梁郎君了,我怎能不來?”來人一哂,揮揮手中羽扇。此人名喚裴褚,出身河?xùn)|裴氏,是毫不遜色晉陽王氏的高門大姓。兼之兩家又有通家之好,如此不請自來,也只能說是興之所至,無法苛責(zé)。

王汶心中卻是哭笑不得,他深知這位裴仲埔熱衷叔父的“崇有”之論,對他鐘情的佛法相當(dāng)不屑。這次晉陽之事,恐怕早就讓此人心懷耿耿,而“崇有”之說,更是與真意格格不入?,F(xiàn)在前來宴席,豈不是惡客一位?

不過人來都來了,也好驅(qū)趕,王汶只得笑笑,邀裴褚向亭內(nèi)走去。

隨著裴褚的到來,其他客人也陸續(xù)抵達。中都孫氏、陽曲郭氏、外黃虞氏,皆是太原名門,又與王汶交情甚篤,不多時,席間便高朋滿座。

“那個梁子熙,怎么還不到?”見人到的七七八八,裴褚不由問道。

王汶笑著解釋道:“子熙體弱,怕是不能走的太快……咦,這不是到了?!?/br>
隨著王汶的目光,眾人齊齊望向亭外,只見一道身影穿過岸邊竹林,款款而來。

第一眼望去,會覺得那人極瘦。瘦而高挑,寬袍大袖未見絲毫贅沓,只襯得他身形纖長,飄逸灑脫,宛若卓卓孤鶴。

第二眼,則會發(fā)現(xiàn)那人極美。不施粉黛,依舊面白賽雪,目似點漆。一雙眸子璨璨若星,更讓那昳麗姿容盛上三分。

而第三眼,才會驚覺,那人有恙在身。雖然身姿挺拔,眸光明銳,但是他的眼底始終氤氳一絲青氣。在那風(fēng)姿之下,卻是憔悴病容,讓人不由心生憐憫。而這憐憫,也是不能宣諸于口的,生怕輕賤了那人的瓊樹神姿。

裴褚很是吃了一驚,偏頭道:“茂深,你從未說過,此子有如此姿容!”

王汶輕笑一聲:“和子熙相處,便會忘記他的容貌,僅記其風(fēng)神之姿?!?/br>
言語之間,梁峰已經(jīng)踏上曲廊,緩步走進亭臺之中,拱手作揖:“見過王中正?!?/br>
“子熙你且來。”王汶笑著招手,“這位是中散大夫裴仲埔。仲埔,這便是我說的梁子熙了?!?/br>
“見過裴中散?!?/br>
在王汶的引薦下,梁峰一一見過前來赴宴的賓客。雖然身無官銜,但是他還有個亭侯名頭,在這些人眼里也是標(biāo)準(zhǔn)的士族子弟。幾人敘禮一番,才各自落座。

王汶輕輕撫掌:“此次宴席名為賀子熙遠(yuǎn)道而來,實為慶晉陽避疫之喜,名實同歸,可堪一醉。”

隨著他的掌聲,侍女衣袂翩翩,玉盤珍饈擺上了席案。既然是親友之宴,自然沒有太多講究,幾人紛紛動箸,品嘗佳肴。王府的飯菜雖比不上石崇府上的豪奢,卻也精巧可口,若是出身貧寒,定要把舌頭都吞了下來。

裴褚冷眼旁觀今日主賓,只見那梁子熙舉止文雅,面無異色。梁府能吃到這樣的佳肴嗎?恐怕未必。只看那人衣衫頭冠,就知他家中絕無奢靡之風(fēng)。然而如此容貌之人,能耐得住世界繁華,聲色美味?恐怕連同那個入夢之說,也只是惺惺作態(tài)罷了。

輕輕放下手中象牙箸,裴褚笑道:“早就聽聞子熙大名,晉陽疫病,幸虧有醫(yī)寮才能避開禍?zhǔn)?。此一法若能傳遍天下,實乃萬民之幸?!?/br>
既然旁人發(fā)問,梁子熙正好也不用吃那些缺油少鹽又沒啥調(diào)料的山珍海味,放下筷子答道:“裴中散所言甚是。”

裴褚不由一噎,沒想到這人竟然完全不惱他略過佛祖入夢之事,不過他的話鋒并未停頓,而是道:“只是這良法,與子熙所書的大有不同。我看經(jīng)上所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又云‘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若如經(jīng)上所言,豈不萬法皆無?若是如此,名教何存?禮法何續(xù)?又何必施恩與人?”

“仲埔……”

知道裴褚開始找茬了,王汶不由大感頭痛,開口想勸。誰料一旁坐著的孫泰卻開口道:“天生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若無無,何來有?名教出于自然,發(fā)于本心,自當(dāng)歸無?!?/br>
這下王汶也不好開口了。孫泰極崇何王之說,向來看不慣裴頠的“崇有論”,對上動輒名教禮法的裴褚,自然要搏上一博。這是玄談,不容旁人插足。

未曾想有人橫插一杠,直斥的還是叔父之說。裴褚頓時也來了精神:“夫造物者,有耶無耶?無也?則胡能造物哉?有也?則不足以物眾形!萬物本乃自生,方有‘自然’之形?!?/br>
這話一出口,孫泰不由一愣,這跟“崇有論”的本意似有抵觸,卻又一脈相承,并不好辨。想了想,他才道:“水在地之謂川,蒸之謂雨,凝之謂冰。同一物性,卻生變化無常。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萬物始于微而后成,始于無而后生,此乃道也。”

“無也,豈能生神哉?道故不能使有,而有者常自然也。物所由而行,故假名之曰道?!迸狁乙粨]羽扇,冷冷笑道。

名教出于自然,還是高于自然,是魏晉名士最常爭論的話題,也是儒和道之間的高下之爭。不論是何王還是竹林七賢,都更偏重自然,崇無見真。而已裴頠、郭象為首的崇有派,則更看重名教,認(rèn)為這些放誕之徒摧垮了社會根基,若是沒了理教約束,自然也就沒有社會本體。

因此在看到這部著作之后,兩派自然也會生出截然不同的反應(yīng)??上O泰清談功力明顯遜于裴褚,只是幾句,就被抓住了要害?!暗揽傻溃浅5?;名可名,非常名?!笔堑谝徽滤鶗羰且浴凹倜坏馈眮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