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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未曾取消舉薦制和九品制。崇文三院,也仍舊是士族的天下。既然如此,何不在制科的濁位中,再占一席呢?人心皆因利益二字,生出變化。而這小小宴席,也牽動了不知多少人的目光。不過就算如此,仍舊有人如閑云野鶴,不理俗務。西山石窟,匠人們仍在不眠不休的開鑿著巖壁。叮叮當當的響聲,在空曠的山谷中回蕩。站在那足有兩丈多高,眉目舒展的佛像前。衛(wèi)協憑欄眺望,身形如山巖一般,紋風不動。他已經在西山看了足足半月了,但是每日,都覺得有新思閃現。江東同樣有佛寺,有雕像。但是何曾有這種規(guī)模的石窟?一洞一佛,一窟一景,如須彌芥子,構成了宏偉佛國。每一佛,都有不同面貌;每一畫,都訴佛家真言。這可不是區(qū)區(qū)寺院,單薄壁畫能夠展現的。若是這龐大石窟落成之時,又該有多少人頂禮膜拜呢?比起規(guī)模,更讓衛(wèi)協在意的,是佛像的雕刻技法。這些匠人,大多來自西域諸國,故而石塑的紋飾、儀態(tài),都與中土有所差異。但是有一點,卻讓衛(wèi)協極為不解。明明多大佛像都是一副胡相,為何這主殿的藥師琉璃光如來,會是這等柔美俊秀的面孔呢?“難不成,這佛像真是依梁公容貌所刻?”衛(wèi)協忍不住喃喃自語。這次,身后沒有應和之聲。相反,荀朂快步走上前來:“衛(wèi)師,梁公來了!”什么?衛(wèi)協一驚。他來到晉陽也有些日子了,但是梁郡公始終忙于制科,未曾見他。衛(wèi)協倒也不急,一心一意想要看遍西山的石窟。沒想對方未曾召見,反倒親自登門。饒是衛(wèi)協不怎么在乎人情世故,也緊張了起來。趕忙拍了拍身上灰塵,衛(wèi)協道:“梁公怎么來了?帶了隨扈嗎?”“沒有??辞樾?,似是來西山禮佛?!避鲿吐暤?。聽了這話,衛(wèi)協多少放下心來,跟著弟子向外走去。因為石窟還未完工,配套的殿宇、佛壇也未完成,外面無遮無攔,一眼就能清對面情形。只見階下,站著一隊人馬。人數不多,遠遠不足郡公出行,應有的隨扈人數。但是親隨相伴,傘扇掩映,人數亦是不少。然而這么多條人影,衛(wèi)協的目光,還是被站在中間的兩道身影牢牢釘住。他看的,是兩人。一者俊美,一者英武。衛(wèi)協是見過美人的。他最擅長的,就是繪人像。三吳不知多少世家,想求他作畫。更勿論衛(wèi)家嫡枝的衛(wèi)玠,更是名滿天下,有玉人之稱。然而今日所見之人,不同于衛(wèi)玠。并非長相真有高下,而是氣質迥異。衛(wèi)玠最有名的,莫過于和樂廣并稱的“岳父冰清,女婿玉潤”一評。“玉潤”二字,可謂恰到好處。衛(wèi)玠之美,若芝蘭玉樹,光可鑒人。讓人為之傾倒,卻也勾人呵護,不忍折損。而面前這人的美,全然不同!雖然面帶笑容,但是他眸中,有一種讓人不可逼視的神氣。若風雷動于九天在上,不怒自威。而那高絕,并未化為冷酷,只因他唇角帶微笑,若佛祖拈花,柔而和美。這一剛一柔,古怪的融合在了一起,成為一種絕難忘懷的氣質。更妙的是,站在他身邊的那個胡人。雖然高鼻深目,但是那羯胡在衛(wèi)協眼中并不丑陋。身直如劍,目銳如電,那人的每一寸身形,都透著不可折服的剛硬和冷冽。然而當他看向身側之人時,所有殺機血氣,都化作烏有。只余謙卑戀慕。一動一靜,簡直似畫中之景。饒是衛(wèi)協見識廣博,也不由愣在了當場。衛(wèi)協站定不動,荀朂可有些著急了。怎么說,梁郡公也是三州之主,一方諸侯。衛(wèi)師這么失禮,萬一遭人厭棄可怎么好?急急躬身,荀朂道:“小子荀朂,參見梁公。衛(wèi)師,這便是梁郡公了……”他想不動聲色的叫醒師父,然而衛(wèi)協只張了張嘴,吐出一句:“我想到要畫什么了!”這話,簡直失禮到了極處,荀朂忍不住都急出了汗來。對面梁峰看到衛(wèi)協這副模樣,卻是莞爾:“衛(wèi)君要畫什么?”“藥師如來法布四方,引得幽冥夜叉伏與足下。十二大將,環(huán)繞身側,焰網莊嚴,斯眾生得光明。”衛(wèi)協喃喃道。藥師佛可是梁峰現在的代稱尊名。若是旁人講來,他十有八九會認為對方刻意吹捧。但是面對渾然失態(tài),神色混沌的畫圣,他只微微一笑:“聽起來,像是傳世之作。”他并未說這畫該有多么宏偉,又能引來多少信眾。只是輕描淡寫,一句“傳世”。衛(wèi)協的雙手都抖了起來:“這幅畫,怕是要畫上一載……”“懷恩寺能等得,孤亦然?!绷悍搴敛辉谝狻?/br>“多謝郡公!”衛(wèi)協是真的折服了,恨不得現在就把自己心中所想,繪于紙上。他見過太多權貴,哪怕再怎么喜愛自己的畫,也只是把他當成匠人,就如對他的恩師曹不興一般。若不是衛(wèi)氏旁枝的身份,他現在恐怕要蝸居深宮,為帝王所用了。但是面前這位梁郡公,全然不同。他能聽出對方口中的認同,亦能感受到那真真切切的尊重。他敬他的才干,重他的意愿。不驕不躁,全無傲慢之態(tài)。這可不是自己在江東能得的禮遇!梁峰卻不覺得自己所為有多與眾不同。這可是衛(wèi)協??!連顧愷之都要模仿學習的名家,也是最早出現的人物“不敢點睛”傳說的畫圣。“古畫皆略,至協始精。六法之中,迨為兼善?!蹦艿眠@樣評價的人,又豈是旁人能比的?邀衛(wèi)協來晉陽,正是想為這座古都再添些華彩。就像面前這巨大佛窟。建石窟,是從世家手中撬出人力,是集聚民眾信仰,再添自家聲望。但是千百年后,所有心思都會化作塵埃,唯有這石窟能成為永恒不滅的文化遺產,流芳百代。這樣傳承,同樣彌足珍貴。梁峰并不介意,再多留些畫圣的杰作。這可比收于世家、帝王之手,要美妙的多。因此,他只是道:“不知衛(wèi)君在佛窟可有所得?這佛窟尚未落成,還要細細打磨。若是能得衛(wèi)君相助,定然大有裨益。”衛(wèi)協一愣:“不知梁公有何高見?”梁峰一笑:“衛(wèi)君請隨我來?!?/br>兩人也沒怎么講究身份尊卑,就這么一前一后,向著大殿而去。身后,荀朂有些目瞪口呆的看著二人背影。一個念頭浮上心間。這梁公,實在是值得輔佐的明主啊!他是不是也該寫信回家,勸說父兄了呢?作者有話要說: 鹿鳴宴是在唐代以后成為科舉制度中規(guī)定宴會的第326章盤算北方朔風已起,江東卻只是陰冷了些許。建鄴的宮室中,司馬??粗鴦倓傔f上的軍報,輕輕吁了口氣:“偽帝行臺終被剿滅,此次處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