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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惻的味道。一名侍衛(wèi)忍不住了:“王爺您這是來干什么的?給誰上墳?”侍衛(wèi)還算厚道,雖然雪天出門走得一身濕冷,說話也挺客氣,沒在“王爺”二字面前加一個大大的降字。薛寅呼出一口白氣,“來看前人……”他這一句說得語焉不詳,說話間,幾人往上又攀一層,越往上墳冢越少,修得也越精致,薛寅轉了半天,終于在一處偏僻的角落,找到了一片排列修葺完好的墓碑。這一片墓和山上一堆參差不齊的墓碑一比,顯得十分整齊,顯然是同時又或同一人修的。薛寅剝開其中一塊碑上的雪,看一看墓碑上的刻字,微微一嘆。這塊石碑是這一群墓碑中最大的一塊,顏色黑沉,其上無名、無姓、無任何敘述,獨獨刻有一行詩,筆法鋒銳,鐵劃銀鉤,氣勢十足。“將軍百戰(zhàn)死,夢魂歸故里!”薛寅注視這氣勢十足的一行字,微微閉眼。他身后的兩名侍衛(wèi)都是識字的,一人脫口道:“好字!好氣勢!”薛寅掃干凈碑上的雪,低聲道:“此為將軍冢。”“將軍冢?”一名侍衛(wèi)疑惑,“哪位將軍?”薛寅不答,而是慢條斯理拿出自己手上提的酒菜,一面道:“此處……”他一指這周圍整齊排列的墳陵,“此為……”“此為英雄埋骨之所?!边h遠的,一人揚聲接了一句,聲音沉如金鐵,神情泰然。兩名侍衛(wèi)驀然回頭,接著不假思索地下跪,齊聲道:“陛下!”柳從之一身黑袍,孤身一人緩步走來,低笑道:“今天可著實是巧了,我本當無人知我來此,卻是想岔了?!?/br>一句話暗藏機鋒,薛寅卻抬了抬眉,狀似訝然:“陛下也來此?”柳從之含笑道:“不知降王來此所為何事?”薛寅垂頭,蹲在那黑色石碑前,緩緩執(zhí)起一壺酒,手一抬,將酒水潑灑在碑前:“來敬英雄?!?/br>他神情難得肅穆,柳從之嗅著空中酒香,面上現(xiàn)出些許惋惜之色,“江將軍一生守家衛(wèi)國,可稱蓋世英豪,本不應落得如此下場?!彼f著沉聲一嘆,眼中透出些許諷刺:“青?;哪篃o名碑……”薛寅并不驚訝,將手中空了的酒壺放下,起身問道:“陛下也識得江將軍墓?”除了大將軍江賀,誰人又能當?shù)昧鴱闹宦暋敖瓕④姟保?/br>可這縱橫一時,叱咤風云的人物,活得驚天動地,卻死得寂寂無名,荒墳青冢掩遍風華,再過二十年,只怕無人會記得這墳塋。怕也無人會注意,這英雄蓋世的傳奇將領,生于宣京少顛沛,一生征戰(zhàn)多磨礪,死于非命亡他鄉(xiāng),葬于宣平歸故里。將軍百戰(zhàn)死,夢魂歸故里!☆、將軍百戰(zhàn)“陛下也識得江將軍墓?”柳從之平靜地答:“江將軍生前于我有提攜之恩,柳某自忖并非健忘之人,更非糊涂之輩。”他人在宮外,并不稱“朕”,言辭溫文誠懇,“猶記當年隆冬,驟聞將軍死訊,實如晴天霹靂,此等不可多得的棟梁之才,竟然落得如此下場,讓人唏噓?!?/br>薛寅將買來的小菜一疊一疊擺在墓前,聞言只道:“將軍百戰(zhàn)身名裂?!?/br>“確實如此?!绷鴱闹h首,“世上無百戰(zhàn)百勝之將,殺人者人恒殺之?!?/br>“陛下當真如此認為?”薛寅卻有些意外地回頭,淡淡問:“陛下不正就是百戰(zhàn)百勝之將?”這話語氣不重,但實在算不上客氣,暗藏鋒銳,柳從之卻眼也不眨,笑道:“我非神人,何以百戰(zhàn)百勝?降王高看我了?!?/br>降王降王又是降王,這人有完沒完?薛寅一時有些泄氣,沒精打采道:“哦,我當陛下天命所歸,必然長盛不衰?!?/br>“盛極者必衰,我若事事順心,那必然離死不遠?!绷鴱闹σ粐@,“如果真有那一天,我等著那一天?!?/br>薛寅近乎詫異地瞥柳從之一眼。等著那一天?是等著自己的死期?還是……薛寅皺了皺眉,他搞不太明白,姓柳的本來就是最難揣測的一個人。柳從之抬眼看這墓碑,卻是微微一嘆,“江將軍昔日曾與我說,他一生殺孽過重,或不得善終??伤羰菓?zhàn)死沙場,馬革裹尸,那也是死得其所。奈何他未曾亡于敵手,卻亡于宵小暗箭之手,若非老寧王仗義相助,只怕連這一無名冢也不可得,英雄至此,著實凄涼。”這位皇帝陛下果然什么都知道,薛寅嘆氣,“家父生前極其贊賞江將軍,當時將軍出事,時局紊亂,父親所能做者也寥寥,不過是送亡者遺骨返鄉(xiāng),讓其不至于埋骨他鄉(xiāng)。今為將軍忌辰,我來此拜祭將軍,不想陛下亦是有心人。”柳從之道:“轉眼又是數(shù)年,江將軍泉下有知,當感欣慰。”這一片墳冢,乃是老寧王所建。昔年江賀受華平暗算,葬身沙場,軍中所有人不知所措,時局紊亂至極。其時柳從之被遣去南面守邊,離月國邊境可謂十萬八千里,江賀在軍中的故人寥落,又逢華平有意加害,江賀非但性命不保,更被誣玩忽職守、意圖謀反,這么一個節(jié)骨眼上,給這位傳奇將領風光大葬非但成了問題,甚至連最起碼的收尸都成了問題,老寧王聽聞此訊,悲痛之余又是憤慨,因人在北化,火速趕往邊關戰(zhàn)場,終究態(tài)度強硬地保全了江賀遺骨,送回京安葬,為此遭了猜忌不說,還被勒令終生不得踏出北化一步,最終于北化郁郁而終。立此墳冢時,江賀名望被污,甚至不便寫名其身份,老寧王思忖良久,最終立了無名碑,僅留一句詩在此。除江賀之外,這片墳冢所埋,都是老寧王生前送走的軍中舊友,亦或兵士,有的慘死他鄉(xiāng),家人寥落,無人送葬,有的遭人迫害,郁郁而亡。老寧王生前曾想過若有一日下了黃泉,便來此與老友作伴,但終究未能再踏進宣京一步。柳從之說得不錯,此為英雄埋骨之所。薛寅將帶來的東西差不多都擺上了,就一拍手站起來,見柳從之還立在那兒,就問:“陛下是從山上下來的?”他剛開始沒注意,但柳從之來的那條路,分明是下山路,柳從之微笑點頭:“不錯?!?/br>薛寅又問:“那陛下是專程來看江將軍?”柳從之泰然自若:“當然?!?/br>來看江將軍需要跑山頂上去?薛寅狐疑地一揚眉,然而柳從之的神色太過無懈可擊,他一時也無話可說,好容易最近柳從之忙于政務,無暇找他去下棋之類,他最近倒是過得逍遙,可惜憋悶。雖然他看見柳從之容易頭疼,不過一見這人就想起宮內所傳這人身上樁樁件件的八卦,一時頭也不疼了,就是好奇,探究地打量一眼柳從之,卻見這位氣定神閑容貌俊美的皇帝眼眶下竟隱約有一片青黑,雖看上去神氣完足,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