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墻根底下就已停了好幾輛馬車。

    靈芝挑起車簾，往城門里看去，灰色的長街盡頭，只有蒙蒙白雪，尚不見人影。

    宋珩穿著緇色金線團花夾襖直裰，頭上只簡單束了白玉冠，挑了挑面前暖爐炭火，拉過靈芝手道：“別急，那邊得城門開了才放行，從刑部大獄走過來，怎么也得一個時辰?！?/br>
    靈芝點點頭，收回眼神，有些唏噓，“周娟娟這個人，若不是周家的姑娘，或許還能與她成為好友。”

    她爽朗大方、毫不做作，又帶些天真義氣，雖相處時間不多，靈芝對她也還是頗有好感的。

    宋珩淺笑著轉(zhuǎn)頭，透過車簾看了看隔壁馬車，“也不知她見許振帶了景榮來，還會不會再和景榮打一架?！?/br>
    靈芝睨了他一眼，正要嗔他兩句，只聽外頭傳來“噠噠”地馬蹄聲。

    小曲的聲音在外頭傳來：“王妃，周家的人來了?！?/br>
    靈芝忙彎腰下車去，宋珩緊跟著下來，替她披上黛綠繡石榴團花斗篷，又讓小令取了手爐來給她塞到手里，才隨她往前迎去。

    隔壁的馬車上沒有動靜，第三輛馬車也下來兩個披著斗篷的貴女，往靈芝處走來。

    “雅jiejie，云霜?！膘`芝與她二人站在一起，云霜把手爐子遞給廷雅。

    “我去把人叫過來。”

    廷雅點點頭。

    她們?nèi)?，若論與周娟娟關(guān)系最好的，當(dāng)屬云霜，在京中的時候，也有不少遇見的場合，這二位是吵吵鬧鬧再好好，倒是越處越融洽。

    由她去招呼，再好不過。

    程逸風(fēng)是兵馬司統(tǒng)領(lǐng)，這押送的人正是兵馬司的人，見了頂頭上司的夫人和妹子，哪還敢多嘴半分。

    云霜只站在路邊招了招手，領(lǐng)頭的人便揮揮手，讓后頭先停下來。

    云霜卻是懂規(guī)矩的，示意丫鬟秋歌塞了幾塊兒個頭挺大的碎銀子過去，秋歌笑著道：“天太冷了，請軍爺們喝完熱茶再走?！?/br>
    那領(lǐng)頭的人朝云霜諂媚笑笑，算是打了招呼，便揮揮手，帶著人往路旁茶棚子里坐去了。

    這是周家被流放的家眷隊伍，因著東宮的關(guān)系，圣上還是從輕發(fā)落，兵士們也不敢薄待，眾人只帶了手鐐，女眷還有馬車可坐，算得上條件優(yōu)厚了。

    云霜找到周娟娟的車，不由分說拉了她到廷雅與靈芝這邊來。

    京城送出去的罪人，通常都會在此地與親人好友告別一番，周娟娟見到云霜，有些感動，卻并不太驚訝。

    等見到靈芝和廷雅，還有站在一旁的宋珩，倒是愣住了。

    對他們來說，只知道周家亡于宋琰之手，亡于宣德帝之手，對宋珩反而沒有什么怨念。

    周娟娟本身是掩不住情緒的人，大喜大怒，從不收斂，此時臉上卻多了些往日不曾見到的沉穩(wěn)，看著靈芝等人眨眨眼：“你們，都來了?！?/br>
    靈芝自是知道周家與他們的恩怨，不過這些和周娟娟并無關(guān)系，她轉(zhuǎn)身從小令手上拿過一個包袱，給周娟娟遞過去：“北疆極寒，這一路又遠得很，你自己多保重?！?/br>
    周娟娟吸了吸鼻子，聲音有些發(fā)甕：“多謝！”

    廷雅看著，不由有些物傷其類之感，她們內(nèi)宅女子，命運全寄托在家族身上，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像周娟娟這樣得以保存下來的，已是萬幸。

    云霜見不得煽情的場面，揉了揉眼，笑著道：“我們等你回來啊。”

    流放十年，十年后什么樣，誰都不知道。

    周娟娟也笑了：“好，我還沒去過那么遠的地方呢，你們也放心，如今我也能吃飽穿暖，就當(dāng)去玩它一趟。”

    三人都微微笑著，又說了些北地的民俗風(fēng)光，靈芝見路邊停在中間的馬車車簾后人影晃動，拉著周娟娟往邊上去，一面道：“還有兩個人來送你，你上這邊來?！?/br>
    ☆、第409章 病得蹊蹺

    周娟娟有些訝異，她在京師里統(tǒng)共也沒幾個朋友，不知還有誰會在她落魄之時還來相送。

    來到馬車邊上，背著那茶棚的地方，一個人影從車上跳了下來。

    周娟娟本已風(fēng)平浪靜的情緒猛地洶涌起來。

    “許，許振！”她瞪大眼，打死也沒想到，許振會來送她！

    她可是做夢都想再見上他一面。

    周娟娟的大嘴不受控制的咧開來，眼角卻熱熱的，眼淚比剛才更控制不住要往出涌。

    許振一身月白色長袍，清雋如昔，朝周娟娟抱拳一拜，“鶴泉還未曾當(dāng)面謝過郡主相救之恩?！?/br>
    周娟娟知道他是說在萬壽寺那次，不由含淚一笑，“我實在不忍心看你被景榮糟蹋?！?/br>
    說到景榮，她又鼻子一酸，從小跟景榮搶東西打架，沒想到，長大后又會和她喜歡上同一個男人，更沒想到，她會在景榮失蹤之后，漸漸地有些懷念她。

    景榮從宮里逃了出去，她是知道的，她竟然能做出這樣的舉動來，周娟娟在佩服之余，還有些唏噓。

    也不知道那家伙現(xiàn)在怎么樣了，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是不是知道周家都已經(jīng)沒了。

    許振唇角勾起一抹淺笑，并不答話。

    只聽車廂里傳來一個聲音：“我怎么就糟蹋他了？”

    周娟娟乍聽到那聲音，渾身一顫，難以置信地往車廂門口看去。

    一個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人影從車簾后鉆出來，頭上戴著氈毛風(fēng)帽，披著一身毫不起眼的靛藍斗篷，臉上脂粉不施，容色秀麗而樸實，眼中閃著水花，朝周娟娟走過來。

    “你！”周娟娟張大了嘴，幾乎沒把眼珠子給瞪出來。

    “你怎么……”還沒等她把話說完，景榮走過去，不由分說抱住她寬厚地身子。

    “還不錯嘛，穿得挺厚實的?！本皹s聲音帶著鼻音，手圈不到頭，只好拍了拍周娟娟背脊。

    周娟娟眼淚再繃不出，大顆大顆從眼角掉下來，這個時候，她才懂得親人這兩個字的含義，無論怎么吵怎么打怎么鬧，在周家覆滅之后，所有的恨意都煙消云散，因為她們都是僥幸逃過命運魔爪的人。

    靈芝拉過云霜與廷雅，往馬車外圍走去。

    “你真不再打算回宮去？”周娟娟抬手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心里頭仍是百感交集：“雖然周家沒了，但姑姑那兒還是安全的。”

    景榮見她帶著手鐐不方便，掏出帕子替她擦拭：“她只想讓我嫁個有用的人，她曾經(jīng)說過，寧愿我死也不如我意。雖然我當(dāng)時確實是執(zhí)拗了些，但讓我隨便嫁人，我寧愿在宮里陪著云嵐姑姑。所以現(xiàn)在，就當(dāng)我真死了好了。我走的時候就已經(jīng)想好，沒有回頭路?！?/br>
    景榮笑一笑：“你不知道，我出宮以后，才覺得以前的日子都白活了，希望你將來也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br>
    說是流放，但有著東宮的關(guān)系，到了那邊，基本算是自由的，只是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