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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我不知道, 你在都城里埋的細作。上次你們盜取樞府機密,皇城司只揪出了兩個人,我卻知道遠不止。你們也別太得寸進尺了。” 完顏昌勉強笑道:“你這話說的, 好像在我們上京,沒有你們宋朝的細作似的?!?/br> 顧行簡轉著佛珠,漠然地看著完顏昌。完顏昌被看得脊背發(fā)涼,額上不斷地冒出冷汗。他在金國也是說一不二的魯國王, 但在這個漢臣面前,卻覺得自己生生地矮了一截。要說漢臣對顧行簡的褒貶不一,有追隨他的,也有辱罵他的。他身上并沒有像英國公父子的那種浩然正氣,也談不上是什么大忠之臣。 但是這人太有原則了,油鹽不進。當年議和之時,他竭力維護了宋朝的半壁江山,讓大宋向金俯首稱臣,暗中卻在邊界修建防事,為的就是掣肘金國的這一日。北征之時,顧行簡剛好被貶官,那些主和派表面上看起來是不敵主戰(zhàn)派,敗下陣來,直接導致了宋朝皇帝同意北征??赏觐伈钪?,這或許就是顧行簡的高明之處。 顧行簡心中是想要北征的,因為時機已經成熟,但他卻要表現(xiàn)出無力阻止的樣子,好讓金國沒有任何理由向他發(fā)難。 完顏昌訕訕地說道:“我明白了,我們不會動陸彥遠的。我會向皇上請示,但完顏宗弼恐怕……” 顧行簡搖頭道:“完顏宗弼必須死。王爺如此婦人之仁,給他以喘息的機會,就不怕他下次反撲,要的是你的命,而不是把你從上京趕走?他那人睚眥必報,你應當比我清楚姑息的下場。何況我早就說過了,要我方退兵,他必須死。金國若這點誠意都沒有,我們只能戰(zhàn)到底了。” “你,你就不能退一步?”完顏昌急促地問道。 顧行簡摸著椅子的扶手,淡淡地說道:“當初我北上議和之時,貴國可是一毫一厘都沒有讓。我們漢人有一句話,叫來而不往非禮也。你若不能拿完顏宗弼的人頭來,和談的事不提也罷?!?/br> 完顏昌只覺得挫敗,垂著頭連聲嘆氣:“我盡力。你這個人真是……”他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顧行簡并未多言,起身告辭離去。他走到門外,對崇明點了下頭,崇明才讓藏在暗處的人都撤走了。 金人走到屋子里,看到完顏昌癱坐在椅子上,仿佛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他問道:“王爺,剛剛為何要對顧行簡說實話。我們明明可以……”他做了個暗中下手的動作。 完顏昌拍了他的頭,喝道:“廢物!我告訴你們進都城都給我小心點,為何不聽?到了他的眼皮底下,你們以為自己能討到什么好處?此人表面看著溫和,實際上城府極深。你可知今夜他帶了多少人來?剛剛我若有半分隱瞞,恐怕他都會殺了我!”一想到這里,完顏昌就倒吸一口冷氣。 金人咋舌,完全不敢相信。那個顧相看起來溫文爾雅的,沒想到竟是個這么狠辣的角色? “可我們是來議和的,他若對我們動手,恐怕也無法向宋朝的皇帝交代吧?!?/br> “愚蠢!你以為如今的局勢,還跟幾年前議和時一樣嗎?給我磨墨,我要給皇上寫信?!蓖觐伈绷松碜诱f道。 …… 顧行簡走出四方館,看到樞密使蔣堂和副相莫懷琮帶著人馬站在館外。他們看到他從里面出來,表情各異。蔣堂尚且收斂,只道:“我和副相聽聞了候潮門外瓦子的事,這幫金人膽子也太大了?!?/br> 顧行簡淡淡道:“被抓的百姓都已經放回去了。這里畢竟是四方館,你們都回去吧。”他說完便要轉身離開。一個言官急追幾步,大聲罵道:“顧行簡,金人如此辱我大宋,難道就這樣算了嗎!你這人到底有沒有脊梁骨!今夜若不將那些金人抓住嚴懲,我定要狠狠地參你一本!” 那言官是上次參他的人之一,左拾遺王律。顧行簡回頭看了他一眼,王律的心沒來由地顫了下,還是梗著脖子站著。 顧行簡沒說什么,頭也不回地走了。 蔣堂原本也是怒氣沖沖的,但顧行簡說人已經放回去了,他一時又拿不定注意要不要進去,側頭詢問莫懷琮的意思。莫懷琮抬頭看了眼四方館的匾額,沉聲說道:“既然事情已經解決,我們回去吧?!?/br> 他想,當年那個為了百姓的一口糧食,跟上司據(jù)理力爭的年輕人,早就已經面目全非了。 當初莫懷琮很看好顧行簡,曾有意栽培,他卻不肯依附。莫懷琮有心讓他吃點苦頭,將他派到最貧苦的地方為官。那三年,幾乎忘記了有這么個人存在。沒想到三年后,他因政績出色,又被調回了都城。后來機緣巧合入了翰林院,頻繁在皇上面前露臉,越來越受重用。 莫懷琮沒有等來顧行簡的低頭。那時候若是提拔他一把,或許今日的結果會完全不一樣……可能就是他的女婿了。 蔣堂倒是不清楚莫懷琮跟顧行簡之間的瓜葛,他單純覺得這么放過金人實在太便宜了。但四方館接待外使,向來禮遇,這個節(jié)骨眼上的確不便與使臣大動干戈。 *** 夏初嵐沉沉地睡了一夜,第二日起來,肚子有些餓。她走到堂屋,聽到里面夏柏青對夏靜月訓話。 原來夏靜月禁不住夏柏青的盤問,把事情全都招了。 夏柏青氣道:“你可知道自己闖下多大的禍事?那金國的使臣,也是你們能招惹的?那些無辜的百姓若有性命之危,為父如何向百官和皇上交代?” 夏靜月嚇得不敢說話。 “三叔,不怪靜月。我們只是想去瓦子里看熱鬧,沒想到遇見了金人,只是個巧合而已?!毕某鯈棺哌M去,幫夏靜月說話。 夏柏青也是昨晚宴席散了之后才知道此事,還聽說顧行簡親自去了四方館,將被金人帶走的百姓救了出來。而金人后來也沒有再鬧事。只不過今早王律等言官又上書參了顧行簡一本,說的無非是些忠君愛國的大道理。 夏柏青以前對夏初嵐是長輩般的關懷,現(xiàn)在她的身份不一樣了,身后是顧行簡,他更加不敢隨意責備。 “好在事情解決了,你們兩人以后出去小心些。別再招惹這些禍事?!彼诘?。幸而有顧行簡在,也沒闖出大禍來。 “是。”夏靜月松了口氣,她最怕爹爹生氣了。 夏柏青又對夏初嵐說:“昨夜我和同僚去喝酒,裴永昭又攔著我說話,說他后悔將阿熒給休了,想要跟她重歸于好。我沒有理他,可他應該不會就此罷休。” 夏初嵐皺了皺眉頭。夏初熒肚子里畢竟還懷著裴永昭的孩子,裴永昭見他們這邊無動于衷,難保不會跑到紹興去求夏初熒回心轉意。真是風水輪流轉,當初裴永昭百般看不上的夏家,如今也是他巴結的對象了。 正這么想著,院子里響起一個聲音:“三叔,jiejie,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