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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空的,心也是空的。不斷地修煉進階,不斷攀升自己的實力之后,這種空虛卻依舊如同一個巨大的漩渦,不斷旋轉(zhuǎn)著,加深著,把他的靈魂拉扯進更深的黑暗。沒有人可以傾訴,也不想跟任何人親近。喜怒哀樂全都湮滅在那天那人失落受傷的目光中。那人說,既是如此,你我之間,便到此為止吧。自此以后他遺失了所有情緒,不知快樂為何物,不知悲傷為何物。自此以后他活成了一個冷酷嚴厲的執(zhí)法者,活成一臺國家機器。用冷眼旁觀著一切人事變遷,將傲慢冷酷作為鎧甲兵器,對所有人嚴陣以待。然后在無數(shù)個夜深人靜的時候,不斷親手剜去自己心底那塊rou。只有痛苦,才能讓他保持清醒。因為這世上唯一能夠理解他,體諒他,包容他的人,已經(jīng)被他殘忍地推開了。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桂臣雪三步做兩步地沖到床頭柜邊,慌慌張張地翻箱倒柜起來。終于從抽屜最底層翻出一個暗紅色螺紋錦盒。桂臣雪大大地松了口氣,緊繃的嘴角忍不住流露出一絲單純的快樂。他抱著他的錦盒,背靠墻壁滑坐到冰涼的地板上。那錦盒久經(jīng)歲月磨蝕,早已消退了顏色。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抱在懷里,滿懷依戀地不斷輕柔撫摩著。現(xiàn)在這個錦盒就是他的全部了。如此不分晝夜地呆坐了許久,也不知外邊過了多少時辰了,忽然聽到門外屬下來報:“大人,我們在白云峰發(fā)現(xiàn)斬鈺魔頭的蹤跡了!”桂臣雪豁然睜眼!他知道,找到斬鈺,就是找到江笠了!江笠一定還活著!第26章君埋泉下泥銷骨“少爺我來看你了?!?/br>在白云峰草木蕭瑟的山頭上,一身紅衣的少年單膝跪在地上。在他面前是一座孤墳,墳邊屹立著一座孤零零的墓碑上書江家嫡子江笠之墓幾個字。日薄西山,群山沉寂。從四面八方草木中刮來的風(fēng),吹得少年衣袍獵獵更顯其衣衫單薄,消瘦嶙峋。他從紅袖中伸出一只布滿紅血絲的慘白的手輕柔又愛惜地去撫摸那塊冰冷的墓碑,拂去墓碑上的灰塵草屑。夜來寒風(fēng)起遠處漆黑的深山中偶爾傳來幾聲夜鷹凄厲的啼叫,為暮下深林徒增幾許悲涼與陰森。“少爺你在生時,總希望能夠做一株出世的山蘭花,不受束縛地生于天地之間受清風(fēng)滌蕩。我便將你葬在這山澗溪谷中,巖居川觀,面朝東起之旭日仰首可捫參歷井俯首可看盡長安百花你可喜歡?”“少爺你冷嗎?不怕我抱著你?!?/br>斬鈺喃喃自語著。他傾身上前環(huán)抱住那墓碑用臉頰蹭了蹭那墓碑上篆刻的字就像個孩子似的,滿懷孺慕與依戀。一個人活著太辛苦了,唯有在心愛的少爺身邊,他才能汲取到一點點溫暖。哪怕少爺久埋九泉,早已泥蟲銷骨,但即便如此,少爺依然是他活著的信仰,與少爺之間的那些美好回憶,都是現(xiàn)在支撐他茍延殘喘,向仇人復(fù)仇的精神支柱。他用一種癡迷陶醉的表情,一副嘶啞粗糲的嗓音,一種夢囈般的語調(diào),說著近乎瘋癲恐怖的話:“少爺,我為你準備了禮物,你一定會喜歡的就是你生前最喜歡的那些人啊!我把他們?nèi)孔テ饋砹?,就關(guān)在一個隱秘的地方!不過還差一個,最重要的一個!只等人數(shù)湊齊了,時間一到,我就把他們?nèi)紵私o你送去!我不會讓你孤單的!”身后草叢中傳來一聲異響。斬鈺側(cè)過半邊臉,死寂的黑眸中掠過一絲猙獰,手無聲探向長劍。所有打擾他跟少爺獨處時光的臭蟲子,都該死!一雙銀制軍靴越過枯草叢,走出黑暗,停在墓碑前。“這墓是小笠?!”月光下,偉岸頎長的青年軍官瞳孔緊縮,怔怔地站立著。一身銀制鎧甲閃耀著刺人的白光。他屏住呼吸,繃直腰板,以一種十分僵硬的姿勢呆滯地站著。那面具下的目光越過萬千愛恨情仇,怔怔地落在斬鈺懷抱的墓碑上。仿佛錯愕至極,又仿佛恐懼萬分,以致他只能像個木雕泥塑般僵硬地站在原地,顫抖著嘴唇,哆嗦了氣息,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捧著一顆熱乎乎的,近鄉(xiāng)情怯又滿懷期待的心飛奔前來,他以為自己能夠見到那個魂牽夢縈的人,卻沒有想到,見到的會是這樣一座冰冷的墓碑。冷意,冷徹心扉。斬鈺仰頭看他,就見他始終呆呆地看著墓碑。良久,慢慢取下面具,露出一張俊美無儔的臉。斬鈺認得這張臉他從來不覺得桂臣雪有外界哄傳的那么美。在斬鈺眼中,世間最美好的就是自家少爺,桂臣雪甚至不及少爺?shù)娜f分之一!眾人都道宮廷第一侍衛(wèi)長最是殺伐決斷,冷酷嚴峻得沒有一絲人氣。誰能想到,此刻在桂臣雪那雙冰冷的眼眸中,會充斥著恐慌,悔恨,愛戀,心痛,悲傷這么多復(fù)雜的情緒?桂臣雪僵硬著向前走了一步,他的目光如此恐慌,他的思維都混亂了。在見到墓碑的那一剎那,他只覺腦中轟然炸響,然后他就什么也聽不見,看不到,也想不起來了。在他全部感知中,只剩下眼前這座孤墳。“小笠?不,這不可能!你一直都好好的,我知道,這是假的,你休想嚇我”像是遭遇了什么難以置信的,他畢生都未曾見過的恐怖事物。他不斷搖頭想要抗拒,想要逃離眼前這一切。然而他的雙腿卻不由自主地只是向前走,機械似的,向前方那個黑暗坍塌又恐怖的世界走去。腳下沉重如拖著千斤枷鎖。他慢慢地彳亍著,心不斷地往下沉,終于陷入絕望的無底深淵。斬鈺見此,卻是哈哈大笑起來。好整以暇地站起身,斬鈺的嘴角笑出一絲殘忍:“桂大人,你在我家少爺面前都演了十年了,怎么,還沒演夠?演上癮了不成?”裝什么深情!像桂臣雪這種冷酷決絕的人,又怎么會有心呢!他若有心,就應(yīng)該去死啊!桂臣雪沒有理睬斬鈺。他壓根沒聽到斬鈺說了什么。此刻在他眼底,整個世界都消失了,只有那人的墓碑孤零零地屹立在寒風(fēng)夜色中,就這樣貿(mào)然撞進他的眼底,在他胸口重重一擊!“不可能,我不相信”他痛苦而困惑地不斷搖頭,想要否認眼前見到的一切。但無論他如何逃避,眼前的墓碑都只是靜靜地屹立著,像是對他無情地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