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變成了只會鬼哭狼嚎的厲鬼?！?/br>
他十分輕蔑地聳了一下肩：“事實上有誰不冤呢，那孫小是趙員外家里一名家奴，被欠了三個月工錢，又恰好于天黑路滑之際扶著醉酒的老員外途徑一口水井；那吳元是城里出了名的偷扒慣犯，曾偷過一戶人家給老父治病的救命錢；那姓蔣的有妻有兒，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登徒浪子，經(jīng)常在雨夜佯裝忘了帶傘，看到有長得好看的姑娘就主動湊過去攀談；至于那曹子靖——鄰里八鄉(xiāng)都知道他日日喊著想殺了他那癡癡傻傻的老母，也不知菜刀究竟是誰從誰手里搶下來的?！?/br>
他又無甚所謂地一攤手：“當(dāng)然，知府這案子也斷得不太妥當(dāng)，人固有罪，但罪不當(dāng)死，否則喊什么冤呢?！?/br>
“柳、眾、清。”李祎自己給自己倒了杯酒，把這名字一字一字咬了一遍，“眾人皆清唯我獨濁，眾人皆醉唯我獨醒，好名字?！?/br>
柳眾清一躬身：“承蒙龍王抬愛。”

李祎端著酒杯在盤子上碰了一下，不知跟誰干了杯，隨后冷冷地笑了一聲：“區(qū)區(qū)一個府衙，能造得起如此規(guī)模的水牢；區(qū)區(qū)一個知府，手里這么多冤假錯案；區(qū)區(qū)一個書生，手刃妻兒而面不改色。陳州……還真是臥虎藏龍啊?！?/br>
彭彧瞧著他那冷得掉渣的臉色，那話語里的譏諷幾乎凝成實質(zhì)噴薄而出。隨即，這位龍王又說了一句更拉仇恨的話：“難怪那些仙家們不愿意管人間的事，敢情是你們根本不值得被同情?！?/br>
九淵眉頭一跳：“王，您……注意言辭?！?/br>
“我說的有錯嗎？”李祎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又轉(zhuǎn)向柳眾清，“既然你不冤，那你還留在這里做什么？你是自己去找閻王領(lǐng)罰呢，還是我直接捏散了你合適？”

“都行。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有個心愿未了。”

“渣滓沒資格跟我談條件。”

柳眾清笑意不變，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柳賢是在下祖父?！?/br>
彭彧聽到這個名字，先是疑惑地愣了兩秒，只覺得十分耳熟。等他想起來了，便怒火中燒似的拍案而起，指著柳眾清的鼻子：“你！”

柳眾清好整以暇地朝他一拱手，未卜先知似的答了他沒出口的疑問：“正是不才在下?！?/br>
柳賢是顏有齡的大學(xué)生，確實有研究術(shù)法的愛好，跟彭彧的祖父師出同門，且有著過命的交情。彭彧一聽說這名字就火大，他怎么都沒想到柳賢那個幾乎全然繼承老師衣缽的人，后代竟會出這么個敗類。

他不知沖誰咬了一通后槽牙，拳頭攥緊，好像要把心里那股火生生攥碎。終于他還是坐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冷靜，琢磨出一些不對勁來：“所以呢？柳賢是你祖父又怎樣？”

柳眾清像是聽出了他的懷疑，好整以暇地解釋道：“某試圖附身時便已得知了彭公子的身份，也深知彭家人有情有義，對于祖上的情分不會不管不顧的?！?/br>
彭彧當(dāng)場被這“有情有義”砸了個眼冒金星，差點一口氣撅過去，連忙喝了口湯壓下一聲已到嘴邊的冷笑，耐著性子問：“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我有個堂兄，”柳眾清終于正了神色，“就在利州。我被困在此地?zé)o法出去，聽聞利州疫病嚴(yán)重，想煩勞各位替我看看堂兄是否安好?！?/br>
這倒還像句人話。

彭彧翻了個白眼：“就這些？”

“就這些。”

他支吾了一聲，想想倒也不是不行，畢竟柳賢的后人，他既然知道了，還是有必要過問一下的。而且彭家的商隊想必也抵達(dá)了利州，他想去看看那藥方的效果怎樣——權(quán)當(dāng)順路了吧。

向李祎投去一個詢問的目光，對方頭也不抬：“你做決定，不過最早明日下午啟程?！?/br>
“為什么？”

“這城里陣已破，蟲卻還沒治。”

說也奇怪，他們在水牢里倒是沒見到那些如影隨形的蟲。彭彧順口問：“你有辦法？”

“明天再說。九淵，去收拾幾間上房出來?！?/br>
灰撲撲的護(hù)衛(wèi)應(yīng)聲而去，彭彧也只好不再追問。吃飽喝足的幾位瞬間散了兔子會兒，桌上碗碟空空如也，風(fēng)卷殘云那般干凈。

剩的最后一口排骨湯也被潛岳端起來灌了縫。

九淵收拾屋子的速度可謂風(fēng)馳電掣，還沒等彭彧叉著腰在門口消消食，他便蹬蹬蹬地下樓來說可以去了。

屋子倒是收拾得不錯，就是許久未蓋的被子有股霉味，彭彧嫌棄得不行，他從家里帶來的薄毯在此時派上了用場。

彭彧和潛岳一人一間霸占了客房，李祎沒著急跟去，跟一堆空碗碟瞪了一會兒眼，忽然便脫了自己的衣服。

背后被那瘋了的冤魂撞出一片淤青，在蒼白的肌膚上格外惹眼，細(xì)看還能看到一些細(xì)微的黑氣。他開了剩下的一壺酒，往傷處一潑，隨后捏了一道火符便往后背甩去。

火符接觸到酒液，“刺啦”一下便燒了個熱火朝天。李祎痛得扯了一下嘴角，那火又一燙而走，燒完便熄，連他一根頭發(fā)也沒燎著，皮膚完好無損，唯有黑氣被燒了個干干凈凈。

九淵眉頭猛地一跳，臉上一貫保持的面無表情差點破功：“王，您能少做這種……危險的舉動嗎？”

一不留神就是炭烤活龍。

李祎沒搭理他，把剩下的酒倒進(jìn)酒杯里輕呷，斜眼瞟了瞟那只碧玉簪子——某個鬼魂已經(jīng)被他拍回了簪子里，順帶封了視聽，省得他出來興風(fēng)作浪。

光看著就夠膈應(yīng)了。

九淵給他遞上一身新衣，問：“王，您的符紙不是已經(jīng)濕完了嗎？”

李祎就著他的手換了衣服，沒說話。

那符紙在他把彭彧推上地面的時候順便塞在了他腰帶里，后來又悄無聲息地抽了回來。在龍王眼里，符紙自己拿去浪費可以，但絕不允許無故損毀?？上?，他出來前才找周淮新要的一把，這會兒也沒剩下幾張，他要是再不能恢復(fù)法力，以后就要黔驢技窮了。

于是他立刻盤膝而坐，第三次沖起體內(nèi)的封印來。

九淵那不識相的玩意見龍王不答，自動換了下一個問題：“王，您為什么要說那番話？您要是真的不在乎凡人的死活，又何必救那兩個呢？您要是不救他們，也不必困在水……”

李祎一抬眼，涼颼颼地戳去一道視線：“就你話多？”

九淵以自己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理解能力，斷定出自家龍王在心虛，于是兩眼一垂，從善如流地閉了嘴。

第16章九淵（三）

龍王就在客棧簡陋的長凳上入了定，只可惜表面看上去不動如山，內(nèi)心卻是波濤洶涌。

雖然那個陣法是破了，可還有很多疑問沒有解決，比如布陣的人是誰，布陣的目的何在？困了那么多冤魂，又要用到何處？

再比如那條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