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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鏡的材料之一。騰蛇兩千年蛻一次皮,上一張蛇蛻不知被誰用在了哪兒,反正這回是龍王拿到了手。李祎滿意地一瞇眼,覺得這小東西還挺懂事,嘉獎似的一拍它的腦袋:“多謝。”騰蛇不自在地別過了頭。“哎,那咱們現(xiàn)在就啟程去利州嗎?”彭彧接過話茬,手指勾了勾蛇下巴,“你跟我們一起走不?”騰蛇拿尾巴卷開他的手:“不了,你們就把我放在這吧。反正這大陣已破,陳州算我半個窩,在這待著我還能多活幾天。”彭彧一時接不上話,他倒忘了這蛇快要死了。“那也不見得,”李祎忽然說,“我知道有種辦法能給你延壽。”“什么辦法?”“結契?!?/br>騰蛇一聽“結契”二字,蛇身竟沒由來地一僵,囁嚅道:“算、算了吧,我……”結契,是指各種妖、獸、鬼與人類或仙人簽訂某種契約以達到互利的目的,結契雙方命數(shù)共享,力量疊加,妖獸甚至可以借此逃過天劫。因此不少妖獸都通過結契找仙人“抱大腿”,可惜仙人也沒那么好糊弄——想得到庇佑,沒問題,但你得從此給我做牛做馬,不管是暖床還是倒夜壺,都得任勞任怨。結契并不是一對一的,只要契主力量夠強,找多少妖魔鬼怪給自己當小弟都沒問題。那么多仙人拿神獸當坐騎,那都是結了契。結契的方式有兩種,自愿和非自愿。自愿結契對雙方幾乎沒有傷害,而非自愿那就是強占了,就像流氓強搶良家婦女、山大王硬擄壓寨夫人一樣。目前在三界中通用的契條共有兩種——“服從契”和“平等契”。那些給仙人做牛做馬的小妖和神獸坐騎們,基本都簽的服從契,而平等契……據(jù)說已經(jīng)三千年沒人用過了。因為服從契的契條太過蠻不講理,簡直是霸道條約,人們又給它起了一個更形象也更接地氣的名字——賣身契。總之龍王對這些東西嗤之以鼻,誰要敢把“賣身契”簽到他頭上,他就把對方的牙一顆一顆掰下來塞到他鼻孔里。讓騰蛇結契的事,李祎也就隨口一說,想跟神獸簽契哪有那么容易?神獸雖然為“獸”,到底還有一個“神”字,力量比它小的能讓它自愿賣身嗎?笑話。兩個“無知”的凡人卻對此事表現(xiàn)出充分的好奇心,潛岳湊過來說:“命數(shù)共享?那我要是跟它簽了契,豈不就壽與天齊了?”李祎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也拍了拍她的肩:“你想多了,這只‘神獸’現(xiàn)在壽命就剩下十來天,恐怕還得從你這借壽?!?/br>潛岳“唔”了一聲,沒再吭氣。騰蛇連忙擺了擺尾巴:“我就不去害人了,你們不用管我,把那蛇蛻……收好就行?!?/br>李祎故意沒聽出來它這話里有話。騰蛇有些依依不舍地送別了眾人,獨自留在客棧里取暖。幾人走到城門口,九淵已化回人形在那里等著。臨走之前,龍王還面不改色地抬手一道雷毀了那差點讓他龍顏掃地的水牢,又把府衙大堂里那道“公正廉明”的金字匾給拆了下來。眾人不明所以,卻見他單手拎著那塊匾走到城門下,不知從哪間房上掰下來一塊門板,一揮龍爪從“公正廉明”上摳了幾個橫豎撇捺,往木板上一楔,歪歪扭扭地拼出一個“陳州”。隨后他把“陳州”掛回了城門上,又把缺斤短兩的“公正廉明”隨手往進城的必經(jīng)之路上一扔,拍了拍手:“走吧?!?/br>彭彧向九淵投去一個“你家龍王這么有才嗎”的精彩表情。陳州距利州只有不到五里,幾人并不著急,先回了一趟陳家村,把僅剩的那包藥材也給了他們,告訴他們蟲子已經(jīng)被消滅,如果發(fā)現(xiàn)死蟲就地焚燒,以后安心生活。彭彧又給了他們一點銀子,說如果病重就去利州求醫(yī)。那哭著求他們的小姑娘倒還活得好好的,氣色明顯好了些,就是凍得發(fā)抖??上н@姑娘還在,父母卻是再也醒不來了。李祎不知從哪撿到一點同情心,主動幫她把還沒入土的父母焚化,畢竟這場寒氣最多只能持續(xù)兩個時辰,凍死蟲子是足夠,徹底擊退夏天是不可能的。等暑氣一回來,尸體還是容易腐敗生變。他找彭彧要了兩個琉璃瓶,把兩撮骨灰分別裝好,拿細繩拴在一起遞給那孩子:“收著吧,就當留個念想?!?/br>女孩泣不成聲地接過,琉璃瓶相碰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像兩位父母對女兒低聲的呢喃。李祎輕輕地嘆了口氣,一小團白霧出口便散在冷風里。他背過身朝眾人招了招手:“走吧。”一行四人上了馬車,馬兒哆哆嗦嗦地奔跑取熱,幾乎一眨眼就抵達了利州。還沒進城門,彭彧就看到停在城外的商隊,馬車上碩大的“彭”字商號,無比灼眼。他上前一問,這是“丁卯”號商隊,領頭的是個姓金的胖子,生的一副“和氣生財”的模樣。金胖子熱情地跟幾人打起了招呼,也不管這幾位到底是不是人。他話語間分明什么祝福也沒說,卻讓人莫名覺得下一刻就能“財源廣進”“八方進寶”。封閉多時的利州城門此刻正大敞遙開,城里設了幾個“派藥點”,大鍋正“咕嘟咕嘟”地煮著藥,苦味和熱氣一并在這突如其來的寒意里直上云霄。金胖子他們拉了一車的藥材,有條不紊地分送給幾個派藥點,看到有衣衫襤褸的乞丐,還附送上幾枚銅錢,指指路邊包子攤憨厚的老板娘,讓他們就近吃上一口熱乎乎的包子。凡是來派藥點討到藥的人,不論男女老少,都要自發(fā)地點頭哈腰說上好幾遍“謝謝”。一時間,這個曾經(jīng)讓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瘟城”,竟搖身一變成了個人們互幫互助、暖意融融的“溫城”。彭彧負手站在一邊,看著自家商隊忙前忙后,唇角不住地勾起笑意。雖然利州的百姓不知他是誰,可他心里就是沒由來地淌過一股暖流,像藥鍋里蒸騰起來的熱氣一樣,抵擋住這股突降的寒霜。他并不知道李祎就站在身后看他,琥珀色的龍目里流淌著奇異的光芒,視線定定地落在他身上,好像不舍得挪開似的。他告訴過彭彧即便送藥也救不活多少人,可他到底是那么做了,自己甚至不知他是何時給商隊傳的信。救不活所有人,那就救一部分,能活一個是一個。他瞞著彭彧施展的伏羲大陣,彭彧瞞著他給周邊城鎮(zhèn)送藥——竟不謀而合地應了同一個初衷。三千歲的龍王難得有些唏噓,自己好不容易萌生出的惻隱之心,居然就這么淹沒在了這個凡人的光輝里。這凡人還不是什么高尚的凡人——一個只顧吃喝玩樂,不知百姓疾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