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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她哆嗦著低聲說:“謝謝你,可我實在沒有法子,才想到了你。就在前面放我下車,如果……如果到時被他知道……”程信之的聲音低沉,傳到耳中有一種說不出的熨帖之感:“不會有人說出去的,司機是我從壅南連車一塊兒帶過來的,十分可靠。治安公所的人一定不知道你的身份,否則決不會這樣輕易放了你出來。即使以后他們知道了,也絕不敢說出來——若是被六少知道本來關(guān)住了你,又放了你走,只怕他們個個會掉腦袋,所以他們一定不會說。哪怕上頭的治安長官略知一二,同樣害怕六少追究責任,一樣會瞞下去?!彼詢删渚颓逦髁说氐莱隼﹃P(guān)系,靜琬不由自主生出了一種希望,輕輕地咬一咬牙:“請你幫助我——為了程小姐,請你幫助我?!?/br> 黑暗里她的眼睛如星子般璀璨,幽幽散發(fā)著駭人的光芒,仿佛是絕望,可更像是一種無可理喻的執(zhí)狂。他竟一時說不出話來,過了片刻,方才道:“尹小姐,我會盡我所能來幫助你?!?/br> 他性格雖然溫和,行事卻極利落,首先回飯店去,給相熟的友人掛了個電話,只說有位遠親遠道而來參加婚禮,得了急病需要靜養(yǎng),馬上就借了一處宅子,立刻送了靜琬過去。 那房子是二進二出的小宅院,只有一對老夫妻在那里看房子,因為日常灑掃,一切家具又都是現(xiàn)成的,所以取了鋪蓋出來,立刻就安排好了。程信之見那臥室雖小,但窗子都關(guān)得緊緊的,并不漏風。墻上用白紙糊得很干凈,天花板上也并無蛛網(wǎng)之類的灰吊子。雖然屋子里只擺了一個白漆木床,但鋪蓋都是簇新的。那看房子的老媽子提了爐子進來,一會兒功夫屋子里就十分暖和了。 靜琬到現(xiàn)在一口氣才似松懈下來,只覺得腹中劇痛難耐,整個人都沒了支撐似的,扶著那床架子,慢慢地坐了下去。程信之見她的臉在燈光下半分血色也無,不由道:“尹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看看?”靜琬慢慢地搖頭:“我就是累了。”程信之說:“這里簡陋了一些,可是很安全,尹小姐先休息,萬一我明天來不了,也一定會派人來。我對他們說你姓林,是我母親那邊的表親。” 她一雙眸子在燈光下依舊盈盈若秋水,輕聲說:“程先生,謝謝你?!?/br> 程信之微覺歉疚,道:“我并非古道熱腸的君子?!膘o琬嘴角卻微微上揚,露出一絲凄然的笑容:“你肯這么老實地說出來,已經(jīng)是君子了。”她轉(zhuǎn)過臉去,只聽窗外北風呼嘯,似乎一直要刮得人心底都生出無望的寒意來。 程信之走后,程允之一個人坐在那里聽戲,更是無聊,戲臺上的一段西皮唱完,許多人站起來拍著巴掌拼命叫好。他一轉(zhuǎn)過臉去,正巧瞧見一名侍衛(wèi)匆匆過來,對舒東緒耳語了好一陣功夫,舒東緒立刻彎下腰去,湊在慕容灃耳畔低聲說了兩句什么。只見慕容灃臉色微變,霍然起立,轉(zhuǎn)身就往外走。 他這么一走,侍衛(wèi)們自然前呼后擁地尾隨而去,賓客們不由紛紛側(cè)目。何敘安搶上幾步,低聲相詢,慕容灃連腳步都未放慢,還是舒東緒對何敘安匆匆說了一句什么,就幾步追上去,緊緊跟著慕容灃走出去了。何敘安含笑回過頭來,說:“大家不用擔心,只是友邦派了一位重要的代表來祝賀,專列這個時候才趕到,六少親自去迎接了,請大家繼續(xù)聽戲?!?/br> 賓客們不由嗡嗡地議論,有人說是俄國派來的特使,有人說是扶桑來的特使,因為戲臺上正唱到緊要處,過不一會兒,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差不多回到了戲文上。 慕容灃一直出了穿廳,才對舒東緒說:“拿來我瞧。”舒東緒遞上那張短箋,他接過去,那字跡仿得有七八分像,乍然一看,竟十分類似他的親筆。再一看后頭的印章,不由緊緊捏著那張紙:“一定是她,這印是真的,定是她趁我不備偷蓋的,她仿過我的字,除了她,再沒旁人。”舒東緒道:“陸司令說雖然是個年輕女子,可是模樣并不十分像尹小姐。”慕容灃十分干脆地說:“叫他們將車開出來,我去治安公所?!笔鏂|緒并不做聲,慕容灃怒道:“聾了不成?快去要車!” 舒東緒道:“不如先叫人去看看,如果真是,再安排車去接也不遲?!蹦饺轂栕旖且怀粒D(zhuǎn)身就往大門外走,舒東緒著了急,幾步追上去,說:“已經(jīng)三點鐘了,六少,這樣晚了,今天是您大喜,洞房花燭夜……”慕容灃回過頭來,狠狠地道:“你他媽給我閉嘴?!?/br> 舒東緒見他大發(fā)雷霆,只好立刻派人去要車,一邊派人去告訴何敘安。何敘安知道了之后,“嗐”了一聲,叫過一名女仆,細細地叮囑她一番,叫她先到后面去告訴程謹之。 程謹之聽到前面堂會散了,賓客漸去,喧嘩的聲音漸漸地靜下去。而畫堂之上一對紅燭,也已經(jīng)燃去了大半,正在隱約疑惑時,一名女仆走來,滿臉堆笑地說:“前面的何秘書叫我來告訴夫人,六少臨時有緊急的軍務要處理,所以會晚一點進來?!?/br> 謹之“哦”了一聲,因為看桌上的合巹酒,伸手摸了摸壺身已經(jīng)是觸手冰冷,于是說:“那將這酒再拿去溫一溫吧?!弊杂腥舜饝チ耍匦伦聛?,但見艷艷紅燭,焰光跳躍,那玫瑰紫色的窗簾之上,映出自己的影子,卻是孤孤單單的一個。 因為有路燈,車窗玻璃上映出影子,慕容灃心緒煩亂,只望著車窗外出神。承州取消了宵禁,可是這樣三更半夜,路上什么行人都沒有,惟有他們的汽車呼嘯而過。不一會兒功夫就已經(jīng)到了治安公所,陸次云早就趕了過來,慕容灃一見他就問:“人呢?” 陸次云道:“在這邊辦公室里。”引著慕容灃走過短短一個過道,推開了門。慕容灃眼見一個女子面向里垂首而坐,穿著一件松香色棉旗袍,瘦削的雙肩孱弱得似不堪一擊,他的心驟然一緊,脫口叫了聲:“靜琬?!?/br> ------------ 花團錦簇中的喜事(4) ------------ 那女子聞聲回過頭來,卻是全然陌生的一張臉,他一顆心直直地落下去,只是失望到了頂點,窗外北風嗚咽,那寒意一直滲到心底最深處去。 二十九 本來客人散時,已經(jīng)是三點鐘光景,冬天夜長,到七點鐘時天還是灰蒙蒙的。程謹之雖然受的是西式教育,可是天底下沒有新娘子睡懶覺的道理,何況慕容灃一直到現(xiàn)在還沒有回來,她和衣睡了兩三個鐘頭,就起床了。侍候她的木蓮是她從壅南帶來的,見她起來,忙替她放好洗臉水,預備好牙膏。她洗漱之后,照例要花兩個鐘頭梳頭化妝,因為今天是過門頭一天,特意穿了一件霞影色織錦旗袍,梳了中式的發(fā)髻,發(fā)髻之中橫綰一支如意釵。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