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道瑩白的劍芒從天緣劍劍下射下，撒向四面八方。

劍風(fēng)嗖嗖，破土聲此起彼伏。隨著劍芒墜地，仿佛一只只無形的手刨開泥土，他們面前的這一片空地出現(xiàn)了幾十上百個淺坑，每個相隔幾尺，整齊地排列成行。

慕臨看向許楓：“阿楓?！?/br>
許楓會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掌心托起一團(tuán)白光，種子被光芒籠罩，他隨手一揚(yáng)，種子紛紛飛出，準(zhǔn)確地落在土坑中。

每個坑里正好一顆。從最近的坑開始，慕臨與許楓依次攏土，用靈力將種子完全覆蓋起來，成了小土包。隨后，他們從芥子中取出一個瓷瓶，里面裝有取之不盡的靈泉水。

咕嚕咕嚕，他們倒水滋潤土地。很快，每個小土包都濕潤了。

做完這一切。許楓望著這一片地，問：“阿臨，桃樹什么時候能長好呢？”

“很快，”慕臨勾唇一笑，“等我們把這壺酒埋好，桃樹就會生芽了?！?/br>
“這壺桃花釀，撒了可惜，不如埋在此地?！蹦脚R走到第一個土坑旁，彎下腰，從芥子中掏出一個鏟子，親自挖土，“我記得，前輩也是這樣做的。如果將桃花釀埋在桃樹下，他一定能喝到?！?/br>
“嗯！”

埋酒用的洞xue很深，許楓拎著黑瓷壇，小心翼翼地將酒壇置在洞底。他們并不嫌臟，親手把土撒進(jìn)去，像是在埋藏什么珍寶。

一切完成的很快，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酒就埋好了。許楓一抬頭，正好撞見了奇妙的一幕——小土包中央，似乎有什么拱動了一下，深褐色的碎土破裂，嫩綠的小芽探出頭，在微風(fēng)中顫了顫。

他們成長的極速極快，莖葉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抽長，不一會兒，都長成了半尺高。

枝干變成深綠色，卻依舊柔韌，尖端的小葉朝慕臨許楓所在的方向點(diǎn)了點(diǎn)，似乎在道好。

許楓眼睛亮了亮：“一會兒就要開花了么？”

“哪有這么快，”慕臨習(xí)慣性地想去撫他的肩頭的烏發(fā)，卻在碰觸到前一刻想起什么似的收回手。

瞟了一眼滿手的泥土，慕臨眉尖一挑，道：“下次吧，一個月后應(yīng)該就能長成桃樹林了?！?/br>
許楓也察覺到他的意圖，眉眼一彎：“好，咱們每次來，都給前輩捎上一壺酒，埋在一顆樹下?！?/br>
“這么多酒，”慕臨笑道，“他怕是又會喝醉了。”

兩人種下種子后，召回浮生劍，御劍飛往太央山。

隨著長劍升空，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綠意越來越小，很快模糊到大片的翠色里。隔著流動的云，慕臨與許楓望向那塊未來的桃林。

“前輩，我的劍法快突破下一境了?！蹦脚R道，“下次來看你，讓阿楓化出七尾給你看，好不好？?！?/br>
*

傍晚之時，他們趕回了太央山。

無極劍宗，小鏡湖。

夕陽完全沉了下去，只余天邊鱗云散發(fā)出金紅的光。湖面成靛藍(lán)色，沒有一絲波瀾，宛若一面倒扣的鏡。

那一線金紅映在湖面上，格外明艷灼眼。長長的影子拖過樹叢與水面，慕臨與許楓迎著光朝眾人行去，一人手里提了一壺酒，酒壇隨著步伐微微搖晃。

湖邊小亭里，霍嶺、戚水煙、戚木月與霍家兄弟已經(jīng)到了?？兹咐@梁而飛，華麗的尾羽拖曳出淡淡清光，重名鳥單腿而立，姿態(tài)矜雅，重瞳對著來人，彎下長頸施禮。金子在魚缸里蹦跶，時不時一躍而起，水花濺起，黑龍與走蛟并肩飛過，各自纏回主人的手腕。

見他們走來，戚水煙招手道：“師兄，阿楓！快來吃糕點(diǎn)！”

戚木月莞爾一笑，打開了食盒。

食物的香氣飄到了老遠(yuǎn)，許楓被勾起了饞蟲，肚子叫了兩聲。他牽著慕臨的手，加快腳步，身后驀然傳來一陣犬吠聲：

“汪嗚嗚嗚——?。　?/br>
許楓回眸，首先撞入眼睛的是幾點(diǎn)亮光。

不過須臾，天邊那抹亮色褪去，天空變成藏藍(lán)色。藏藍(lán)深沉而靜謐，襯著那光愈加明亮，仿佛抓住了夜空里最亮的星星，亦或是聚起了一汪流螢，那幾團(tuán)光一閃一閃的，很快接近他們。

賀力與慕一行手里各提著一串仙人燈，走的又快又穩(wěn)。天狼則等不及了，它嘴里銜著一根木棒，木棒頂端穿快被搖散架的仙人燈，朝小亭狂奔而來。

大狗飛奔起來，簡直如風(fēng)一樣。不過眨眼，一道黑白相間的大球躍進(jìn)小亭。

許楓和慕臨都以為天狼又要撲許楓了。許楓習(xí)慣性往旁邊一閃，慕臨上前一步擋在小狐貍面前。

誰也沒想到，這次天狼壓根沒有撲許楓，他對著亭上木梁嗚嗚了幾聲，等孔雀飛下來，把仙人燈掛在孔雀的脖子上。

許楓：“……？”

許楓和慕臨還在愣神，賀力與慕一行已經(jīng)邁步進(jìn)了亭子。

“師兄?！?/br>
這下，八個內(nèi)門弟子都到齊了。

眾人打過招呼，慕一行與賀力把仙人燈分發(fā)給每個人，隨后走到戚水煙面前，將最后一盞橘紅的仙人燈取出，遞到她面前。

戚水煙雙手捧著燈，面容被光勾勒出一圈柔和的輪廓，她彎了彎眼睛：“師兄，謝謝你?！?/br>
“不、不謝?！辟R力的臉騰地一下子紅了，“我們?nèi)シ艧舭??！?/br>
眾人有的吃糕點(diǎn)，有的已經(jīng)去放燈了。慕臨與許楓要了五盞，提在手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每一步都沐浴著光?/br>
他們的目光掠過霍嶺與戚木月并肩的背影，掠過賀力側(cè)過的紅臉與戚水煙的笑，掠過霍家兄弟鼓鼓的腮幫，掠過眺望天空靜靜佇立的慕一行，掠過或打鬧或乖巧的靈獸，最后停留在遠(yuǎn)山上。

他們避開熱鬧，繞開小亭，走到一處樹叢后。

風(fēng)吹過，不遠(yuǎn)處，四盞仙人燈已經(jīng)落入小鏡湖，往湖心蕩去。

生者放燈，隨波飄蕩是為祈愿，乘風(fēng)遠(yuǎn)去是為懷念。

慕臨與許楓對視一眼，掌心靈光一閃，仙人燈悠悠而起，飄到了半空中。

【娘，我很想你?！?/br>
【前輩，這樣你就不用怕黑了……】

那兩盞仙人燈越飛越高，越飛越遠(yuǎn)，光芒逐漸變小點(diǎn)，承載著他們的追思與問候，飛向不知名的虛空。

他們攜手，肩并肩，眺望那兩盞仙人燈遠(yuǎn)去，直到看不見了，兩人才彎下腰，默契地蹲下。

樹叢茂密，有一人高，他們的身形被擋住，不走近壓根發(fā)現(xiàn)不了。兩人靠的緊緊的，手牽在一起，又放了兩盞仙人燈。

這兩盞仙人燈一模一樣，大小一樣，樣式一樣，花紋一樣，連紅繩穿出的小洞都在一處。許楓將燈頭的紅線系在一起，將仙人燈放入水中。

水波漾起，一圈圈蕩開。有紅線牽引，兩盞燈無論如何都不會分開，也不會滅。

許楓看著那兩團(tuán)光互相纏繞，離湖心越來越近，翹起唇角。

“阿臨……”他側(cè)過頭。

同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