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鼓鼓囊囊的雙肩包，拎著一個沉重的行李箱，朝他們揮了揮手，轉(zhuǎn)身，毫不留戀地走進了茫茫人海中。

    于渺渺踮著腳尖張望，下意識往前跟了幾步，對方的背影卻仍然很快被淹沒在人潮里，了無痕跡。

    她的眼淚就在此刻毫無保留地掉下來。

    這么多年以來，也許，她一直都欠了他一句：哥，對不起。

    ***

    這個時間段坐火車去往外地的，除了在外打工的農(nóng)民工，剩下極大部分就是帶著行囊，準備迎接開學(xué)的大一新生。

    陸啟擠在各色人群里，額頭積起薄汗，排隊檢過最后一次票，終于上了火車。

    找到自己的臥鋪位置，他把行李箱橫放在行李架上，又收拾了一下略顯凌亂的床鋪，把雙肩包放上去。

    就在此刻，手機鈴聲有些突兀地響起來。

    從薄外套的口袋里拿出手機，當(dāng)看到來電人姓名的時候，陸啟冷靜神色里有那么一瞬間的崩裂。

    上面的備注寫著——糖醋排骨。

    遇到顏晞的那天，是銀樺高一新生入學(xué)的時候。

    他百無聊賴地排在食堂窗口前打飯的隊伍里，前面站著一個身材纖瘦的女生，一頭長發(fā)微卷，正在跟前面似乎同為新生的人笑著說些什么。

    排到窗口前的時候，她點了兩素一葷的套餐，等選到葷菜的時候，卻遲遲下不了決定。

    陸啟等得有點急了，猶豫再三，還是往前走幾步，禮貌地拿飯卡碰了碰她的后背。

    她瞬間回頭，他恰好開口：“糖醋排骨還不錯?！?/br>
    女生愣了一下，很快就笑起來。

    她笑起來很美，他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那種驚艷。

    “謝啦，陸、啟、學(xué)、長?！?/br>
    湊近看了看他別在胸前的校牌，她抬頭看他，一字一句地道謝。

    笑容明艷，聲音嬌媚。

    他再也沒能忘掉那個笑，和那個人。

    意識恍惚間，他已經(jīng)摁下了綠色的通話鍵。

    電話那頭的場景很嘈雜，顏晞的聲音直直透進來，毫無鋪墊：“陸啟，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今天去北京都不跟我說一聲?！?/br>
    他笑了笑，口吻里是恰到好處的無奈：“這幾天太忙，不小心忘了，等以后有機會見面，再請你吃飯彌補?！?/br>
    顏晞并沒有真生氣，所以此刻的笑聲很灑脫，帶著些無所謂，“好啦好啦，原諒你。你這會兒是不是已經(jīng)在路上了？我也沒什么事兒，就是想祝你一路順風(fēng)?！?/br>
    “謝謝?！彼Y貌回應(yīng)。

    “以后記得常聯(lián)系。”

    “好，一定。”

    “那就這樣說啦，再見?！?/br>
    “再見?！?/br>
    ……

    電話里，他輕描淡寫說了再見。

    掛斷后，卻有些狼狽地哽咽出聲。

    這趟列車終將駛向遠方，駛向一個沒有她的遠方。

    這是每個人成長的必經(jīng)之路，他明白。

    第44章 四十四篇日記

    他對我是不同的吧。

    可是為什么, 他的眼神總是意味不明。

    我覺得他好像背負著許多心事。

    ——摘自于渺渺的日記

    八月，是連州市的夏季中最炎熱的月份之一。

    透藍色的天空中，日頭直直照射下來, 烤得柏油馬路都有些脫皮。

    于渺渺穿著一身休閑的T恤短褲, 長發(fā)松松扎成丸子頭, 夾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 低著頭快步穿過了斑馬線。

    再過幾天就要開學(xué)了, 她打算先到書店買些輔導(dǎo)書，抓住假期最后的尾巴自習(xí)一下，也算是為高二高三更加艱澀的課程打打基礎(chǔ)。

    酷暑難耐，空氣也變得沉沉的，一絲風(fēng)都沒有。于渺渺覺得自己像被關(guān)在一個無比擁擠的桑拿房里，身上每個毛孔都在往外流汗。

    她走到新華書店門口, 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在走進去之前，眼角余光無意間瞥過馬路上絡(luò)繹不絕的人群, 突然鎖定在一個熟悉身影上。

    那個身形削瘦的少年, 現(xiàn)在就站在馬路對面的一臺冰淇淋機旁邊, 背對著她，微微低了點頭看著地面,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有人走過去，擋住了他半個身子。

    于渺渺視線移過去, 發(fā)現(xiàn)湊過去找他的人是許慕遲。

    許慕遲手里拿著兩個甜筒, 一個抹茶味, 一個香草味。

    他還是那副吊兒郎當(dāng)?shù)哪?，靠過去懶洋洋地跟顏倦說了些什么，然后，把抹茶的那個遞到了他手上。

    于渺渺腳步停在書店門口，遲遲邁不開。

    顏倦現(xiàn)在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他推脫了一會兒，卻還是拗不過許慕遲，接過了那個抹茶味的綠色甜筒。

    兩個人站在梧桐樹的陰影下聊天，他漆黑的眼睛里很柔軟，將笑未笑的模樣。

    斑駁的光影透過梧桐樹的枝椏抖落在他身上，映得少年身影半邊明亮，半邊晦暗。

    她看著看著，失了神。

    “咦，小學(xué)妹，好巧呀?！?/br>
    這個嬌媚的聲音里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驚喜，出現(xiàn)地有些突兀。

    剎那間，于渺渺有些驚慌失措地轉(zhuǎn)過頭來。

    面前站著的纖瘦女生似乎剛從新華書店里出來，她穿著一條落落大方的灰色針織裙，肩膀上的吊帶被系成一個蝴蝶結(jié)，氣質(zhì)嫵媚又休閑。

    不知道顏晞有沒有看到自己剛剛像個花癡一樣偷窺顏倦的場景，于渺渺的笑容有些僵硬，心虛地跟她打招呼：“是好巧……顏晞學(xué)姐也來買書嗎？”

    顏晞笑了笑，話語間毫無隱瞞：“是啊，開學(xué)就高三了，我又不是顏倦那個怪胎，再不努力一點可

    就來不及了。”

    于渺渺正想說些什么幫她加油鼓氣的話，就聽到她的聲音又響起來，“說起來，你們也分科了吧，聽顏倦說你文科特別好，以后要加油呀?！?/br>
    “?。款伨胨鷮W(xué)姐提過我嗎？”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顏晞捂住嘴笑，沒再多說什么，動作親昵地拉過她的肩膀，熱情邀請道，“正好我們打算去看電影，你要是沒什么事兒的話就一起吧?！?/br>
    “這樣……不太好吧？”

    于渺渺還在猶豫，下一秒，顏晞就已經(jīng)笑嘻嘻地拉著她往馬路對面走。

    斑馬線上來來去去的人群里，大多數(shù)都行色匆匆，她被顏晞拉著往前走，一顆心莫名其妙怦怦直跳。

    她已經(jīng)兩個多月沒有見過顏倦了。

    如果不是因為可以跟他在網(wǎng)絡(luò)上聊天的話，她大概早就捱不過了。

    目光透過眼前層層疊疊的人群，小心翼翼地落到他身上。

    他就在此刻，剛好把手里剩下的甜筒紙扔到一旁的垃圾箱里，然后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過身。

    人山人海里，兩人視線交錯的那個瞬間，她有點狼狽地低下頭。

    就這么穿過斑馬線走到了顏倦和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