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jīng)開始亮了，小春不敢停下休息，不然等天大亮的時候，地上的熒粉就要看不見了。她深吸一口氣，給自己打氣道：“都已經(jīng)到這了，絕對不能放棄！”當(dāng)她走累了的時候，就在心里默念，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就能抓住那大塊頭的尾巴了。

    終于，在小春的腳就要走斷的時候，在太陽升起，地上的痕跡消失的時候——小春終于找對了地方。

    別問她為什么覺得自己找對了地方，能在這樣的深山野林里搭棚子住的，除了那野人，小春再想不出其他人。

    小屋搭在樹林邊緣的小塊空地上，或者說是有人特地清空了一片林子，搭建了這個小屋。其實(shí)這根本也算不上屋子，小春自己也不富裕，但是看見這“屋子”的時候，她真覺得自己算是商賈之家了。

    “什么東西，張嬸家的雞棚都比這個好呢?！毙〈合訔壍仄财沧?。

    小春沒有馬上出去，而是在樹叢里躲了一會，這里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別說那個偷藥賊，連鳥叫聲都沒有。小春躲了一會，覺得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就大搖大擺地從樹林里走了出來，來到那片空地上。

    太陽已經(jīng)升起來了，周圍一切亮堂了不少，小春的膽子也跟著大了不少。她來到小屋邊，仔細(xì)看了看。屋子周圍什么多余的東西都沒有，小春躡手躡腳地貼到屋子的門上，什么都沒有聽到。

    她慢慢站直身子，晃了晃手里的棍子，深吸一口氣，一手虛推著門，然后隨著一聲大喝將門猛地踹開——

    “賊人何在——！！”

    其實(shí)小春喊這么大聲，有一多半是給自己壯膽。

    她推開門，氣勢洶洶地闖了進(jìn)去，第一眼就看到一張破舊的木板床上，躺著一個瘦弱的老漢。而除了這個老漢外，屋里再無他人。

    小春一下子僵在當(dāng)場。

    老漢瘦得就剩一把骨頭了，頭發(fā)花白，滿臉滄桑的皺紋。他躺在床上見有人闖進(jìn)來，也沒有力氣坐起身來。小春看著看著，倏地一下把拿棍子的手背到身后，然后干咳一聲將棍子撇到門外。

    “呃……老伯，我……我好像走錯地方了，你別見怪?！?/br>
    老漢睜著渾濁的眼睛看著小春，他開口，還沒說話呢便咳嗽起來?！鞍ミ习ミ??！毙〈阂娝绕饋恚B忙走上前幫他順氣，她的手放到老漢的胸口，摸到一把干瘦的骨頭。這老頭病得太重了，滿臉的死相，小春心里有些不忍。

    “老伯，你要喝水么，我?guī)湍愕剐┧畞戆??！?/br>
    老漢還在咳嗽著，說不出話，小春站起身環(huán)視一圈，這屋里沒有桌子也沒有凳子，最后她在墻角的地方找到一個小水袋。她將水袋拿過來，扶著老漢讓他飲了一些。

    喝了水，老漢終于好了一些。

    小春垂下頭，滿懷歉意道：“老伯，是我太魯莽了，抱歉?！?/br>
    老漢緩緩搖了搖頭，聲音沙啞道：“姑娘怎么會來到此地。”

    “……”小春張了張嘴，不知道怎么將此事說出口。難道說自己來抓鬼的么……她猶豫了一下，然后道：“實(shí)不相瞞，我是來找人的?！?/br>
    老漢又咳嗽了幾聲，“……姑娘要找何人。”

    小春搖了搖頭，將水袋放到一邊?！拔乙膊恢浪呛巍?/br>
    就在轉(zhuǎn)身放水袋的時候，小春余光忽然掃到床頭的地方，那里有幾片枯敗的淡紫花瓣，雖然已經(jīng)爛得不成樣子，小春還是一眼認(rèn)出了那是桔梗。

    “……”

    小春斜過眼看著老漢，老漢神色疲憊，只是坐著就像是要花掉所有的力氣。小春一時腦中千絲萬縷，最后她清了清嗓子，斟酌道：

    “老伯，呃……你有兒孫么?！?/br>
    老漢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家中……咳，家中有一個孩子?！?/br>
    小春挑了挑眉毛，滿含深意道：“那這孩子，身材不小吧……”

    老漢一時沒有聽懂她的意思，“……姑娘？”

    小春抿了抿嘴，伸手取來床頭的花瓣，站起身同老漢道：“老伯，看來我沒找錯地方，我就是來找你的孫兒的?！?/br>
    老漢有些發(fā)怔，小春抖了抖手上的花瓣，“這些日子你的孫兒是不是經(jīng)常給你拿藥回來啊，那都是在我藥圃子里偷的！”

    “咳……咳咳咳！”

    老漢眼睛有些睜大了，他手指顫抖著指著那花瓣，一著急便又咳嗽起來，小春連忙拿來水袋。

    “老伯你先別激動?！?/br>
    “他……他竟……竟偷別人的東西……我咳咳……咳！”老漢一氣急，臉上紅紫紅紫的，額頭上的青筋根根分明。老漢大口大口地穿著粗氣，兩眼睛就要往上翻，小春嚇得連忙伸手順?biāo)暮蟊?，“老伯你別急，別急！興許我弄錯了呢！”

    “那……那個混……混賬東西！”

    “哎呦老伯你冷靜一點(diǎn)，冷靜一點(diǎn)！”

    老漢一咳嗽，整個木板床都開始往下掉渣，小春看得心驚膽戰(zhàn)，一手順著老漢的背，一手托著木板。她皺巴著臉，心說這也太慘了，慘得她都不好意思開口責(zé)怪什么了。

    “老伯，老伯你先冷靜下來……”

    小春語氣平和，老漢也漸漸地穩(wěn)定下來。小春嘆了一聲自己命苦，然后開口道：“老伯，好像是我弄錯了，我的藥圃沒丟桔梗。”

    老漢脫力地緩緩搖頭，“我……我知道是……是他干的……這幾日他每晚都偷偷跑出去……以，以為我不知道。姑娘不必為他開脫……”老漢手撐著床，顫顫巍巍地從被褥里取出一個灰布包，打開一看，里面零零散散地有幾個銅板。

    小春：“……”

    還沒等老漢開口，小春就伸手把那包又系上了，心里嘆了一下自己命苦，然后語重心長道：“老伯，你的孫兒擔(dān)心你的病，雖然行了小人徑，但也是出于一片孝心。你看……我也不像是那么得理不饒人的人，這樣吧……”小春想了想，道：“你讓你孫兒出來，同我道個歉，這盜藥之事我便不追究了如何？”

    老漢無力地?fù)u搖頭，道：“姑娘……非是我不講理，只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他出不來。”

    “什么？”小春疑惑道，“出不來？什么叫出不來？”

    老漢：“要……要到日頭落下，他才……才能出來?！?/br>
    小春渾身打了個寒顫，“啥意思，晚上才能出來，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