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開隔簾，把書包放在床邊的小桌子上。陳子善聽到隔壁傳來林佑

訢的聲音：「不好意思，昨天晚上吵到你們了。真的很抱歉。今天下午我們

會安靜一點。還請你們多擔(dān)待一下?！?/br>
然后是老人的聲音：「真的很吵?！?/br>
女子有點尷尬地說：「爸！」

陳子善想象著林佑訢露出帶著歉意的笑容，鞠躬賠不是的模樣，心里有

一點難過。他對床邊的小志說：「你今天小聲一點。」

小志縮起肩膀伸一下舌頭，「對不起?！?/br>
林佑訢走進(jìn)來，對小志說：「你先乖乖寫功課，有時間的話，我再帶你

去旁邊的公園玩?！?/br>
小志閉緊嘴巴，用很開心的表情點點頭，然后馬上把功課拿出來，放在

床上。

「把那個桌子拿下來用吧?！龟愖由浦钢赵诖参驳陌遄印?/br>
「我可以上床嗎？」小志問。陳子善點頭。床對他來說有點短，寬度倒

是綽綽有余。

小志爬上有點高的病床，林佑訢把兩邊的床欄立起來，再把板子架在上

面當(dāng)桌子。

「好好玩喔！」小志覺得很新鮮，把桌板往前又往后地推來推去。

「快寫功課，不要玩了?！沽钟釉D把床上的本子和鉛筆盒放在桌上。

「我口渴了?！剐≈菊f。

陳子善現(xiàn)在好像還不能喝水，所以房間里連水也沒有?！负美埠美埠美玻?/br>
我去買飲料?！沽钟釉D手插腰，「不要再拖了喔?？鞂?。」

「那個，我給你錢?！龟愖由埔獜澭ツ檬赵诖策呑老鹿褡永锏谋嘲?。

「不用啦，飲料而已。」

林佑訢去一樓買了飲料回來之后，就陪著小志寫功課。大概林佑訢比較

有親和力，陳子善覺得小志和他說的話比較多。

林佑訢一邊看小志寫功課，一邊偶爾瞄一下專心打字的陳子善。陳子善

很專注，似乎甚至沒有在注意他們。他飛快地敲著鍵盤，偶爾好像陷入沉思

似地停下來，凝視著復(fù)印件。

他專心的樣子也好好看。林佑訢這么想著，不知不覺偷瞄的動作變成光

明正大地看，直到小志搖搖他說：「佑訢哥哥，這個造句我想不出來啦?！?/br>
「??？?。俊沽钟釉D趕緊把習(xí)作簿拿來看，「我看一下……」

因為中午過來時比較晚，動作慢的小志寫完功課時，時間也差不多快四

點了?！改銓懱?。這樣沒時間去玩了，要等你mama。」

「啊～不要啦～」小志撒嬌一般地拉著林佑訢的手左右搖晃。

「下次有機(jī)會再說吧。下來把書包收好。」林佑訢把床上的桌板收起來。

小志轉(zhuǎn)頭問陳子善：「阿善下星期還會住院嗎？」

陳子善突然聽到小志叫他，莫名其妙地抬起頭，「什么？」

「烏鴉嘴耶你！」林佑訢用拳頭的指節(jié)輕輕敲了小志的額頭。

「不然就沒有下次了啊?！剐≈居秒p手按住額頭，嘟著嘴說。

陳子善的視線回到熒幕上，食指無意識地畫著Ｉ鍵的邊緣。連小志都

不想找他了。

好厭煩。這樣的人生……

「你不要聽小志胡說，你一定很快就可以出院的！」誤會了陳子善沉默的

原因，林佑訢連忙安慰他。

四點多，劉心如趕來，向林佑訢道謝、慰問陳子善之后，把小志帶走。

「呼，總算?！沽钟釉D呼一口氣，伸了懶腰。他沒有特別喜歡小孩，不過

在服務(wù)性社團(tuán)混過幾個學(xué)期，還算搞得定。

「辛苦你了。」陳子善從筆電中抬頭說。

「不會啦！我很高興能幫上你的忙?！沽钟釉D笑著說。

「你要回去了嗎？」

林佑訢不知道該如何解讀這句話。陳子善是要他走，還是要他留下？「你

希望我怎么做？」他用帶點開玩笑的語氣問。

陳子善希望他留下，可是像林佑訢這樣的人，應(yīng)該有很多社交生活吧？或

許他晚上會和朋友去唱唱歌聊聊天什么的。留在這里陪自己，是一件很無聊的事。

「沒事的話，你就回去吧?！惯@是沉默良久之后的結(jié)論。

「嗯……」林佑訢的視線移向一旁，「我明天早上沒事，可以再過來嗎？」

為什么還要過來？陳子善不明白地看著他。

陳子善沒有回答，林佑訢心里有點落寞。他覺得我煩嗎？果然太多話了嗎？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啊，對了。我記得你昨天說你有養(yǎng)貓。我可以幫你

回去顧貓！」

說到貓，陳子善想到只有昨天請劉心如喂過，貓沙都沒有清，他有點擔(dān)心

貓跑到床上尿尿?？墒莿⑿娜鐜е≈荆恢甭闊┧膊惶?。

「你會清貓沙嗎？」他問。

林佑訢點頭如搗蒜。雖然他沒清過，不過點頭就對了。不就是挖大便嘛。

陳子善把計算機(jī)放到旁邊，彎腰從柜子里拿出背包，把鑰匙交給林佑訢，「

那就麻煩你了。」

林佑訢開心地收下鑰匙，「我等一下就去！掰掰囉！」然后背起包包走了。

林佑訢走了之后，過了幾分鐘，陳子善開始后悔要他去照顧貓，這樣好像

在利用他。他是因為覺得要為自己的住院負(fù)責(zé)，才這么積極的嗎？

陳子善愈想愈覺得不妥。剛才只顧著想貓，沒有考慮到其他事，太粗心了。

希望可以快點出院吶……他嘆一口氣。

醫(yī)生巡房剛走，林佑訢就來了。

今天開始可以喝水，明天開始喝流質(zhì)，可是要等到大便正常了才能出院。

所以根本不知道要多久。

「剛剛醫(yī)生來過了嗎？」林佑訢放下包包問：「情況怎么樣？」

「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出院?！龟愖由茝南旅娴墓褡幽贸龉P電，然后要下

床把床的前半部調(diào)高。

「我來！我來就好了?！沽钟釉D搶先一步到床尾轉(zhuǎn)把手。

陳子善坐在床邊看著林佑訢。林佑訢一邊轉(zhuǎn)一邊問：「這樣夠高了嗎？」

陳子善轉(zhuǎn)頭看一下床，「嗯?？梢粤?。謝謝?！?/br>
「不客氣啦。我在的時候，有需要叫我就行了！」

「你……不需要覺得有責(zé)任?！?/br>
「??？」

「我住院不是你的責(zé)任。只是碰巧而已。你不用一直來陪我?！?/br>
「……我可以為其他原因過來啊。」林佑訢看向床鋪，「例如，以朋友的

身份之類的……」

陳子善怔怔地看著他。他不好意思地笑著說：「不行嗎？」

第一次有人主動要和他做朋友，而且還是在知道他這么無趣之后。陳子善

不知道該回答什么才好?！改悴粫X得……很無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