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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走?和他們一起回國嗎?” “不,我利用了他們,其實要走的是我。” 傅侗文用最簡單的話解釋,他因為不想與人合作鴉片生意,惹了點麻煩。所以他現(xiàn)在必須走,用顧義仁的身份走。此行隱秘,他帶來的仆從都不會跟隨,包括那個少年,也會按照他原定的旅程去加利福尼亞的伯克利分院,去拜訪他的一位老朋友。 而顧義仁和婉風也要離開,過了今夜,這里將是一個空置的公寓。 他輕描淡寫,好似在說他要去踏青,從北京城東到城西。 可這是匆匆潛逃,遠渡重洋,三個多月的航程。稍不甚就會要了人命。 “只有你和譚先生?”沈奚急匆匆問,“這怎么可以?!?/br> 他反而笑:“這怎么不可以?” 傅侗文從書桌上的雜志里,翻出了一張支票和一張名片:“叫你來,只是想說抱歉。你們?nèi)齻€都會被安排離開,沈奚,日后沒人再照料你了?!?/br> 他走到她面前,將支票遞到她眼下:“你去加利福尼亞,換一位導師?!?/br> 天高海闊,他在和她告別。 沈奚低頭看名片上的名字,很有名的一位學者,所以他剛來時,婉風說他去“探望朋友”,難道就是早為她做了另一手的安排。 “骨科的。”他說。 沈奚手有千斤重,抬不起,搖搖頭。 她不是三年前的她了。 那時不懂,沒見過世面,想得少,正因為那樣目光狹隘,才會覺得不過是出國讀書。 現(xiàn)在不一樣了。 離別夜,或許也是訣別夜。 萬里之遙,家國動蕩,全世界都在打仗,在逃離,在骨rou分離。 每一次道別可能都是最后一面。沈奚的心空出來一大塊,發(fā)慌,不由自主地搖頭。 “我想回國?!彼吐曊f。 這是一個讓他意外的回答。 “每個地方都是兵荒馬亂,”沈奚覺得自己在胡言亂語,因為腦子完全跟不上嘴,“我怕我學成時,沒了回國的機會,或者我還沒回國,美國就參戰(zhàn)了。這些都說不準,萬一……我是說萬一,我學成了,反倒客死他鄉(xiāng),那豈不是這些年的辛苦都白費了?!?/br> 他終于微笑起來:“你有點像我四弟,迫不及待,好像晚一分鐘,晚一秒鐘,都要國破家亡了?!彼f這話時,是笑著的,可卻讓人感到了一種極其無力的感傷。 說完,他沉默著,掏出懷表。 這是在看時間,也是在考慮。 等待的忐忑情緒排山倒海地壓過來,她在想,倘若他拒絕,要再用什么理由說服他。 分分秒秒。 窗外的雨勢更大了,砸得玻璃窗砰砰作響,一定混雜了冰塊,才敲得如此起勁。 沈奚輕輕地換了口氣,耐心等。 “你的前程,在你自己手里,”傅侗文將懷表收回去,“也許,一百多天的航程,你會死在海上。那時,你后悔就再來不及了?!?/br> 這是答應了。答應了。 沈奚的血液流入心房,她激動的臉頰紅紅,笑起來。 “就像Titanic嗎?” 傅侗文輕搖頭,笑嘆:“醫(yī)學生大概都是一個性子?!?/br> 死生無忌諱。 原定計劃,沈奚是最晚離開這里的人,自然也沒有讓她提前準備。 是以,傅侗文做了決定后,沈奚一刻也沒敢再耽擱,沖回到自己的房間,將擱在床底下三年的老皮箱子拉出來。上頭落了厚厚一層灰塵,濕毛巾草草擦了,開始裝行李。 衣裳,內(nèi)外的,計算三個月的時間,只要及時清洗,無須太多替換。書籍太重,丟掉又舍不得。她將箱子蓋上,又覺得不放心,再打開,將手術刀放到了最上層,最容易拿到的地方。最后書的比例太大,比譚慶項的箱子還要重。 她費力提著皮箱子到了客廳,少年負責幫她裝上車,提起的一霎,臉就變了:“你這是要拖三爺?shù)暮笸葐???/br> 沈奚臉一白,想奪下箱子,再刪減一番。 “讓她帶,又能重多少?”譚醫(yī)生笑著,接過箱子,輕松自如,“我看,你是看不慣你家三爺不帶你走,帶了她吧?” 少年倒也不否認,板著臉問她:“三個月在海上,你曉得如何伺候三爺嗎?” 伺候人……她過去的知識庫里,只有如何伺候大煙鬼的教程。 “我何時需要人伺候了?” 傅侗文從樓梯走下來,兩只手的手指從后向前,滑過立領襯衫的領口,最后落在了領帶上,輕輕扳正。這一番做派,真不是去逃命。 “尋常的瑣事……倒也不用,”少年郁郁,“可誰給三爺洗燙衣裳?” “這個我會?!鄙蜣墒媪丝跉?。 “會配衣裳嗎?三爺穿西裝,連襪子皮鞋也是要配好的?!?/br> 這關乎審美,沈奚遲疑了一下。 “沈小姐,”他雖看不上沈奚,倒也不得不隨著三爺這么喚她,“若是路上真有生生死死的事,記得三爺是救過你的。攸關性命了,你要和我們一樣,保三爺?!?/br> 話沒接上去,又壓了重擔下來。 傅侗文微微笑著,曲起兩指,狠叩了下少年的前額: “你這咄咄逼人的樣子,倒像個白相人。” 少年啞了。 沈奚沒聽明白,輕聲問:“白相人是什么?” 幾個仆從都笑了。 其中一個中年人回她說:“小錢的家鄉(xiāng)話?!?/br> 沈奚點點頭,其實沒懂。 他們在這時都是輕松的,在客廳里,像在送傅侗文去赴一場宴席。當有人為傅侗文他們開了大門,氣氛漸冷了。 沈奚也被這壓抑氣氛搞得緊張不已。 風灌入門廊里,颼得她額頭發(fā)緊。 眼前頭,傅侗文高瘦的背影,從大門走了出去。 她不禁回頭,看了眼這公寓。 擺放在門廊上的大理石雕像,桌上沒有水和鮮花的玻璃花瓶,鐘表,還有地板,她最后看了一眼曾翻找出巧克力的柜子。 這一晚,前半場她沉浸于離別,而后半場,卻是她在匆忙中離去。 與人的告別很不舍,可和這間公寓的告別,竟也讓她心生感傷。顧義仁還在酣睡,婉風一定在照顧他。誰都沒料到,是她最先離開了。 三年留學期,沉酣一場夢。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有科普歷史知識的同學0.0辛苦啦,左邊一個么么噠,右邊一個么么噠(づ ̄ 3 ̄)づ 第8章 第七章 沉酣戲中人(2) 沈奚坐上帕克特的后排座椅,譚醫(yī)生先為她關上車門,又去將身后的公寓大門關上。 這樣,在門口只剩他和傅侗文。 傅侗文料到了他有話要說,將身子后退了半步,在屋檐下避雨。 凌晨三點,馬路邊竟然還蹲著賣煙的人。 “你怎么可以帶她回國?”方才在公寓內(nèi)的說笑都是掩飾,此時才是譚醫(yī)生想說的,“當初不是說好了,送她出國,再不接回來?衣食無憂,過得像個貴族,這不是你給她預定好的將來嗎?” 傅侗文沒有做聲,對賣煙人招手。 “三十美分一百只,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