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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傅侗文,是一種酒闌人散的慵懶。她在想,他在倫敦念書時,是否也這般神情和態(tài)度,閑階獨倚梧桐。 想了會兒,默念了幾句荒廢,勉強靜心讀了進去。 傅侗文這邊,恰好翻看完最后一頁,合了書。 穿襯衫睡覺是一樁苦事,身體和手臂都被一層板正的薄布綁縛,活動不開。他人乏,書也翻完了,于是無所事事地靠在那,觀賞起了她。她今夜穿得是絲絨的連身裙子,細白的一截手臂露在外頭,沒有任何裝飾品,和船上的那些貴族小姐、商人太太一比,太過樸素。倒是耳垂上墜著兩粒小小的珍珠,贗品,但挺漂亮。 傅侗文難得對女孩子用“漂亮”這兩個字,嘴上沒提過,心里也大多不屑。 還是緞面的發(fā)帶,顏色不同,斜扣著的珍珠也是贗品。 看來她將所有錢都用在了學(xué)業(yè)上。 傅侗文將書擱在床頭,關(guān)上壁燈,宣告結(jié)束夜讀會。 她從光明處,望向暗處的他:“你看完了?” “也不用都在今天看完?!?/br> 也是。 她又問:“要讓我檢查一下再睡嗎?” “我很好。”他回。 片刻的沉默。 兩人又都笑了,傅侗文說:“好了,躺下?!?/br> 沈奚縮進了棉被里。 傅侗文笑著搖搖頭,下了床。他趿拉著拖鞋從床尾繞過去,走到她那一側(cè)的床畔,關(guān)掉了燈。在黑暗中,她看到他是換了長睡褲的,光著腳。 …… 那日起,連著十幾個夜晚,她都被夢魘壓身。 夢中,那個男人來索命,說他有萬千錯,也輪不到她來殺。 沈奚每到噩夢都呼吸急促,輾轉(zhuǎn)難安。傅侗文總是耐心地隔著棉被將她抱起來,在她半夢半醒里,輕聲和她說別的話,將她從深淵拉回現(xiàn)實。有一夜,她在黑暗中聽他說,他和船上的廚子討論一品鍋,人家不曉得,倒是認得炒雜燴,李鴻章訪美時帶過去的美食,在美國風(fēng)靡了好一陣子。 “想吃的話,三哥明日讓人給你做?!彼┥恚瑢⑺秊鹾诘拈L發(fā)捋到枕邊去。 發(fā)絲柔軟,在他手指上打了結(jié)。這回他沒有硬拽,多了解扣的耐心,沒扯斷她的頭發(fā)。 這夜后,她終于不再做同一個噩夢。 如此,他們的旅程算真正開始了。 早晨,傅侗文會比她起早半個鐘頭,每回都以拉開窗簾的方式,叫醒她。白日他們會在私人甲板閑聊,這兩位男士見多識廣,從不讓她冷場,從戰(zhàn)爭到商業(yè),再到醫(yī)學(xué),還有傅侗文所學(xué)的哲學(xué),最后落到莎士比亞歌劇和宗教問題上。 只是顧及安全,她的活動范圍很小。 晚上兩人也有了“夜讀”的共識,都倚在床頭,各自翻書,間或交談兩句,聲音也都放得很低。和他同住久了,她會留意到傅侗文在私底下是個隨便慣了的人,開門出去,是個翩翩公子哥,一扇門閉合,屋子里的卻是個不修邊幅的讀書人。 起初大家還顧著禮,慢慢地,他也放松下來。 他會兩三日不剃胡須,讓人將飯送入房內(nèi),不出門見人,就不收拾自己。一回她回房,看到他穿著襯衫長褲,光著腳,單手撐在桌上,身子倚靠著,在看一疊紙,上頭是他自己前幾日才寫的東西。 她看他那一刻,他胡亂自己的短發(fā),語氣自嘲地笑:“看我做什么?” 隨即,手稿被丟入垃圾桶,毫不留戀。 *** 一個月過去。 沈奚在外人眼里,始終是個舊時代的太太,寸步不離傅侗文。 傅侗文待她也是極盡體貼,她常在早晨醒來,悄悄地將他的枕頭拉過來,臉壓在上面,想,他們這樣和夫妻好像真沒什么差別。 某晚,她下床喝水,看到側(cè)臥的他在睡夢中,迷糊著,去將自己衣裳解開。 解到第四粒紐扣時,被絆住,微蹙眉。 沈奚悄然地蹲在他身前,伸出兩手去,想幫他,可觸及到紐扣又不敢了。哪怕給自己灌輸“這是在照顧病人”,也難以再進前一步。 他的鎖骨和脖頸,還有大半的皮膚裸露著在眼前,讓她不敢再看下去。 她怕他受涼,替他拉高被角,掩上那風(fēng)光旖旎。 這晚,她睡得極不踏實。 一念想他被襯衫束縛著難過,一念又想他是否要受涼。 清晨六點,傅侗文撐著手臂起來,懶散地倚在床頭,發(fā)現(xiàn)她醒著,偏過頭問她:“沒睡好?”整晚沒開過的嗓子,沙沙的,磨過她的耳和心。 她帶著鼻音“嗯”了聲,將棉被遮住了半張臉,閉眼不看他。 傅侗文只當(dāng)是女孩子起床的脾氣大,笑笑,推開棉被,趿拉著拖鞋去了洗手間。 他再出來,見到沈奚趴在棉被上,將兩人的枕頭墊在手臂下,看外頭的天。 “三哥你看,外頭又下過雨了?!?/br> 海上是一片云一場雨,云過,雨過。每天不曉得要來幾場才算完。 她這是沒話找話。 傅侗文慢條細理地繞到她身后:“我換衣裳?!?/br> “嗯?!彼饝?yīng)著。 傅侗文將衣服脫下來,背對著她,背脊皮膚光滑緊實,在晨光里有柔和的光澤。 沈奚聽到衣裳被丟去椅子上,又聽到從衣柜取出衣裳的聲響。 她懊惱地將臉埋在枕頭里。 聽力忽然這么好,是要了人命。 傅侗文將長褲套上,也在看她。 這位小姐完全不清楚她在占用他枕頭的同時,并沒有將她的身體隱藏好,兩條小腿都露在外面,沉在雪白的棉被里。他知道,自己從這個角度去欣賞她很不道德,也不紳士。 和一個沒名沒分的女孩子共處一室這么久,又是同床,是形勢所迫,也是權(quán)宜之計。 可惜,人心是無法掌控的,包括他自己的。 “想不想去公共甲板?”他突然提議,“那里視野好?!?/br> “可以去嗎?”沈奚驚喜回頭。 傅侗文還光著上半身,手里拎著襯衫。 她怔住。 他無事一般,在安靜中進行他的穿衣步驟。沈奚出溜下床,抱起枕邊準備好的長裙:“我去洗手間換,你接著穿,”跑入洗手間,她還在盡責(zé)地醫(yī)囑,“穿多些,有風(fēng)雨。” 一扇門,隔開兩個人。 洗手間里有小小的窗子,她將兩手撐在上頭,看海,腦海里都是他。 她想到,在紐約留學(xué)生里也能被分出兩派來,一派是慣性保守的,但也會熱情洋溢地用文字表達自己的情感,另一派直接了許多,為了擺脫掉落后、死板、保守的東方人的帽子,從肢體到語言,都會大膽表達感情。到大學(xué)還沒有性愛經(jīng)歷會讓一個西方女孩子很沮喪,尤其來自法國和德國的女孩子,她們會認為自己沒有魅力,才沒能享受到愉悅的性愛。許多人也會講述,在家里和仆人、司機,或者是和沒有婚約的男人之間的種種。這些也感染到了開放派的留學(xué)生。 沈奚雖然是醫(yī)學(xué)生,身體結(jié)構(gòu)并不陌生,可心理上還是偏保守的。她自認是保守派。 剛剛他只是穿好了長褲,全被她看干凈了。 他的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