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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努力進(jìn)修,卻郁郁不得志的念頭,只覺得每一陣風(fēng)都撩得后脖頸冷颼颼的。最后譚慶項(xiàng)先繃不住,笑著說:“侗文,你倒也是好意思。騙自己女人的錢。” 騙?他干什么了? 萬安將臉壓在胳膊上,大笑著:“沈小姐,你這樣被騙光了錢,我是要被三爺責(zé)罰的?!?/br> 沈奚糊里糊涂地,在牌桌下踢他的皮鞋:“你干什么了?” 傅侗文忽而低頭,笑了。 他看似毫無目的,兩只手在牌堆里攪動著,沈奚沒瞧出端倪,他一左一右抬了兩只手,兩手掌心上,各有兩張東…… “你剛剛?cè)谑乖p?”她全然不信。 他抿嘴笑,挑挑揀揀地在沈奚眼皮底下碼牌,很快面前碼出了一條長龍,又按四人的方式,兩墩兩墩分派。最后排開,他開出了一副杠上梅花…… 沒等沈奚回過味,譚慶項(xiàng)和萬安又都笑了。 “你們?nèi)齻€合伙騙我?”沈奚挫敗,“讓我學(xué)打牌,就為了一路騙我?” 萬安安慰沈奚:“這些小伎倆在賭坊里常有的。發(fā)明這個的人都沒讀過書,純?yōu)榛炜陲埑?,依沈小姐的聰明,真想學(xué)不難。三爺鬧著玩呢?!?/br> “是啊,”譚慶項(xiàng)說,“這樣拿不出手的東西,他也就只能在家里哄你開心了?!?/br> 哄開心是該讓人一直贏錢,哪有讓她輸錢的。 沈奚瞟他,他也瞟回來。他的手在牌堆里攪了兩下,這回不再用心思和手段,慢慢地碼牌。牌面正反不一,象牙白和烏木堆在一處,他將正面翻下去,一張張地摞著:“二十歲出頭,還在等著出國的那陣子,天天打牌。侗汌比我還會使詐?!彼f。 他極少說讀書的日子。 沈奚想多了解一些,可他偏停了。 “那年在上海,還是光緒年間的事。”他補(bǔ)充。 是住那里嗎?兩人目光交匯。 “其實(shí)你學(xué)得不錯,我看你差不多可以了。”他突然笑。 “要去做什么了嗎?”她抓到了要點(diǎn)。 傅侗文骰子擲出去:“這是后話,難得今日過節(jié),我們只說眼下的?!?/br> 這一晚,院外戲臺搭到半夜,吵吵鬧鬧的傳到院子里,丫鬟小廝沒法去瞧熱鬧,圍在一處聽熱鬧。月掛半空上,老夫人命人送來了菜,黃葵伴雪梅、金魚戲蓮、蒸鵝掌、水晶肴蹄、燒鹿尾、佛跳墻、清燉肥鴨、櫻桃rou、響鈴、八寶豆腐、一道道菜上來,皆是濃湯厚味。 “老夫人說,曉得三少爺你不宜吃大葷,但開始過年了,賞過來給旁人看的?!?/br> 畢竟是親媽疼自己兒子。 院子外頭和和滿滿地過新年,獨(dú)這個院子被冷落了,老夫人看不過去,還是賞了菜。 傅侗文不宜多吃,只幾片rou,幾口菜,一壺清茶,幾顆蓮子就對付了。 他這是在遵譚慶項(xiàng)教授的醫(yī)囑,那位教授的白兔研究實(shí)驗(yàn)說明著,盡量攝入少的脂肪和膽固醇,當(dāng)然這結(jié)論還在被證實(shí)期。傅侗文起先沒當(dāng)真,在游輪上都還沒這樣注意,可回來后身體大不如去年,也只能遵照著辦了。 只是茶戒不掉。 “你這樣只會越來越瘦?!彼煌P奶?。 “衣不過適體,食不過充饑,孜孜營求,徒勞思慮。三哥在你這年紀(jì)早吃得足夠了?!?/br> 沈奚看他可憐,用筷子沾了佛跳墻的湯汁:“要不,嘗嘗rou湯吧?!?/br> 傅侗文嗤地一笑,捻了一顆蓮子丟到她碗里:“慶項(xiàng),你看我這位太太還沒過門,就已經(jīng)是她吃rou我喝rou湯了?!?/br> “這可了不得,未來的一位悍妻啊這是?!弊T慶項(xiàng)笑出了聲。 沈奚不搭理這兩人,把筷子頭含在嘴里,抿著唇笑。 這兩人聚在一起,只會那她逗趣。 翌日,傅侗文白天沒出門。 直至暮色四合,他吩咐萬安去備車。 “這么晚出去?!?/br> 傅侗文不答,反而去打開她的衣柜,手撥了幾件過去,將一條乳白色的長裙取出:“這個如何?”沈奚驚訝,她從進(jìn)了這院子,除去聽?wèi)蚰且换兀€沒邁出過垂花門:“我也去?” 他不置可否,催沈奚換好衣裳,又取出了一個簇新的首飾盒。 打開,從絲絨的墊子上取下一串珍珠項(xiàng)鏈。直徑不過兩毫米的小白珍珠,四排式垂墜下來,像一面打開的小扇子。琺瑯搭扣上點(diǎn)綴了更細(xì)小的珍珠。 這是何時有的?好像他從看到她喜歡珍珠,就總能變戲法似的找出合心的禮物送她。 “1905年,產(chǎn)自芝加哥。”他笑。 倒像在博美人歡心的浪蕩子,還背下年份出產(chǎn)地。 “和你說兩句正經(jīng)的?!?/br> “嗯?!?/br> “滇軍入川前只領(lǐng)了兩月軍餉,至今沒有任何補(bǔ)給,”傅侗文打開琺瑯搭扣,替她戴上,“將士們衣不蔽體,軍糧短缺,卻還在前方打仗。” 兩個月來,沈奚聽傅侗文說了不少南方的戰(zhàn)事。 云南宣布獨(dú)立后,反袁大軍分三路,松坡將軍的滇軍是第一主力軍。八千兵士,以寡敵眾,誓以血救國。這一場戰(zhàn)事舉國矚目。 “余下的兩路大軍也是如此,沒有糧食衣物,靠一腔熱血如何撐得住?”他又說。 “你是想去送錢嗎?”她猜。 傅侗文微笑著,已是默認(rèn)。 “可要如何送?你一舉一動都在你父親眼下頭?!?/br> “此事,三哥要仰仗央央了?!?/br> 靠我?能靠我做什么? 謎底揭曉在當(dāng)晚。 沈奚在暮色里,坐在轎車的后排座椅上,從車窗向外看。上回去找傅二爺時,心急如焚,滿心都是“傅三沉疴難起”這六字,沒心思瞧街邊景象。如今雖也心有困惑,但傅侗文好好地在身旁陪坐,她也有了看街景的心思。 一道道店鋪的布幅垂下來,“清華呂宋紙煙行”、“百景樓飯館”、“滿三元羊rou莊”、“通三益干果店”、“華泰電料行”——越行越熱鬧。 “踞北望南,遙遙數(shù)千里外是戰(zhàn)火紛飛,此處卻是繁華盛景?!?/br> 傅侗文陪她賞街景,不無感慨。沈奚收回視線。 細(xì)看他的臉,更瘦了,兩頰都微陷了下去,說話也沒力氣的樣子。前幾日來訂制西裝的裁縫也說他的腰比過去瘦了兩寸,那些西裝都要拿去重新改。想著這些,似乎對“公主和親”的這件事,沈奚也不在乎了。他無病無痛,活得久些,才是最要緊的。 雖說學(xué)醫(yī)的是死生無忌,可她并不想他死在自己之前。 兩人到了戲樓前,轎車駛離,只留下傅侗文、沈奚和萬安,還有兩個傅老爺?shù)娜恕?/br> 她抬頭看:廣和樓戲園。 臨近的全是飯館,天瑞居、天福堂,還有全聚德燒鴨鋪,正陽樓烤涮rou。這里往上走,那就是八大胡同的銷魂窟。真是食色性皆全。 傅侗文熟門熟路,帶她入了兩扇黑漆大門。燈影里,一路走,一路是招呼聲,高高低低,歡喜諂媚的,笑臉相迎著他們,盡是恭恭敬敬地喚著“三爺”。 戲廳的院子里,最前頭是個木影壁,繞過去視線豁然打開。 戲臺子前,甭管是長條桌和座椅,還是大小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