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跟這家人把這筆賬給算回來。

    尹天成很久沒流過淚，此刻坐在飄窗上，竟然有大哭一場的沖動?？稍挸隹诘臅r候，她又是笑著的，問：“你就是因?yàn)檫@個，要跟我結(jié)婚？”

    她深深呼吸，說：“事情肯定不是你說的這樣，你等我問過我爸爸再決定要不要恨我們一家好不好？我爸爸是個好人，他連慰問災(zāi)區(qū)都會流淚。”

    向時晏卻止不住輕蔑地哼出一聲：“說你是天真，還是蠢？他自己都心虛，不然為什么這么心甘情愿地把你嫁給我？他就是一個沒有心的嫖`客！”

    話音剛落，“咚”的一聲，尹天成從飄窗上跳下來，側(cè)身用肩膀狠狠撞了向時晏一下，鮮見地吼道：“我不許你這么說他！”

    她眼眶紅了一圈，整張臉因?yàn)閻琅喟住?/br>
    他近年被磨得越來越圓的脾氣，忽然生出鋒利的棱角，灰燼里冒著星點(diǎn)火光的怒火，被一下澆得燃燒起來。

    他走近掐上她臉，本意只是想她閉嘴。她卻猛地掙扎起來，和他扭打成一團(tuán)。手因而滑到她脖子，虎口嚴(yán)絲合縫地貼上她咽喉。

    夾在指尖的煙頭斷在她胸口，她疼得“嘶”了聲，看煙將她睡裙燒出一串黑線。再隨著那豁口的一處向上，看到他臉。

    蒼白的光線之中，她眼中有光跳了一下——多年之前，那是一個女人心動的剎那，多年之后，換成另一個女人，卻不知道又蘊(yùn)藏著什么。

    向時晏頹然中松手，尹天成捂著胸口逃開了。

    ☆、Chapter 39

    向時晏靠在飄窗上抽煙, 目光飄忽地一路自近看至大門。

    風(fēng)帶進(jìn)燥熱空氣的時候, 也帶來塵封許久的記憶。他們在破敗的老城里蝸居，清早起床的第一件事是見母親提著馬桶的背影。

    被趕出來的時候一人背一個自己的小包,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看著無數(shù)張笑著的臉，有一種像是被所有人遺忘的感覺。

    母親帶他們搬進(jìn)這處房子的時候, 枇杷樹剛種, 低矮的植株如一個個躬身的侏儒。她說這里就是我們的家，從今以后再也不會流浪。

    人天生不能選擇的自己的身世。

    她或許是做了讓人不齒的事情，或許離開反倒教人拍手叫好。

    只是在至親的人眼中, 憎惡中也有悲情那一面。

    冷靜下來，向時晏掐了煙。

    問起尹天成，家里的阿姨指了指二樓的客房，他向上看著緊閉的房門, 要她去做宵夜的同時，自己找了醫(yī)藥箱上樓。

    敲門的時候，里頭人很警惕地問：“是誰！”向時晏扭動一下門把, 沒能打開，又敲了一敲, 說：“來開門。”

    門內(nèi)安靜許久才有腳步聲傳來，門鎖被解除之后, 露出她一張憔悴的臉。

    胸口的傷痕蒙著一層黑灰，邊緣凝著深紅的血。她垂著頭，如一株被雨打垂的秸稈, 不說話也不看他，默默僵持。

    直到向時晏推門，她方才露出幾分焦急，強(qiáng)硬抵門不讓他進(jìn)來。向時晏立刻將一只手穿進(jìn)來，按住她肩膀，另一只手把藥箱夾在門中，側(cè)身跨進(jìn)來。

    白晃晃的燈光里，兩人面對面而站，她嗚咽幾聲，埋頭勾手去打他，向時晏一下沒躲，最后撈著她腰往懷里一鎖。

    尹天成頭頂著他堅硬的胸膛，大口大口地吸氣，像一條上岸后脫水的魚。緊緊攥住的兩只手被他包進(jìn)炙熱的掌心，環(huán)到窄勁的腰上。

    無聲對峙許久，她方才緩過一口氣地哽咽兩聲，說：“你剛剛嚇到我了?！?/br>
    向時晏當(dāng)即喘出一口氣，松了她手，轉(zhuǎn)而去提她臉。她左右閃躲，他擰眉說別動，從她下頷一直看到修長的頸部。

    白皙的皮膚如玉似瓷，已經(jīng)看不到指掐的痕跡，他仍舊問：“還疼嗎？”

    尹天成拼命點(diǎn)頭，被他拽到一邊的床上坐好，他輕手撫摸了一陣，在她的戰(zhàn)栗中一寸寸吻過，一邊吻一邊道：“我不是故意的。”

    目光落及胸上一點(diǎn)，更覺扎眼，不像是燙在她身上，倒像是剜去自己一塊rou。他隨即去門口拿了醫(yī)藥箱，端著醫(yī)用酒精和鑷子棉花回來。

    只是酒精剛剛沾上她傷口，她就躲開，這回?zé)o論溫柔強(qiáng)硬抑或軟硬兼施，她都不肯就范，掀了被子一角鉆進(jìn)去，只露出一顆頭。

    門口有人敲門，向時晏讓她進(jìn)來，將裝著牛奶和糕點(diǎn)的餐盤放在床上。沒來得及吃飯的是他，肚子里空空如也的卻是她。

    尹天成被他一點(diǎn)點(diǎn)喂著，塞得滿嘴都是甜滋滋的糕點(diǎn)，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臉上蓋著一重厚重的陰影，說：“這樣不就好了，剛剛怎么把我上次的話忘了？”

    電話里，他要她別哭也別鬧……更別離開他。

    那時候只覺得是一句綿綿情話，天再怎么塌下來也有人頂著，如今想起來卻完全是一個圈套，答應(yīng)便意味著無法逃離，也永遠(yuǎn)無法平靜。

    尹天成推開他手，將嘴里的東西都咽下去，說：“你就這么恨他嗎……可我從來不知道那些事，到現(xiàn)在都不確定，我根本沒有做錯什么。”

    向時晏面無表情地說：“你是沒有做錯什么，可你是他女兒?！?/br>
    “所以你要一直圈著我，一直折磨我，你拿這個做報復(fù)他的籌碼？”她爬起來，頭發(fā)如瀑般垂在兩側(cè)，一瞬不瞬地看著他道：“這樣你就開心了嗎？”

    向時晏逆著尹天成眼里的光看回去，總能想起第一次見她，燦爛的驕陽落在她身上時，那道溫柔綿軟的曲線。

    她帶著好奇的目光打量尚且陌生的他，以為只是一次意外的見面。

    從不知道他其實(shí)早已在照片里認(rèn)識過她，看似毫無戒備的開門，好客的熱情，下蹲的姿勢和指腹的觸摸都是意料外的臨場發(fā)揮。

    只是劇本一開始就拿錯，也不怪之后越來越偏的走向。向時晏覺得這場你來我往的較量里，誰都不能被稱作是聰明的那一個。

    與最終相信浪子回頭的傻女孩相比，他顯然也并不高明。

    向詩穎說他娶這個人是惡心，他就為自己的惡心找一個最好的解釋，此時頻頻點(diǎn)頭道：“開心啊，欺負(fù)仇人的女兒，怎么不開心？”

    尹天成一把拽過他領(lǐng)口，大口喘氣。

    向時晏倒是一臉笑意地揉著她臉，說：“你也別再講什么離開不離開的那種傻話，我要你這輩子都留在我身邊，慢慢還債。”

    沒有哪一年的暑假比這次過得更沒意思，尹天成重回學(xué)校當(dāng)天，提著行李，幾乎是一溜小跑回了宿舍。

    小草比她到得還早，趴過道上曬被子的時候，見到幫她拎行李的向時晏，回來便抓著她胳膊一定要她如實(shí)交待。

    男人帥是很帥的，只是看起來過于成熟，筆挺的西裝往身上一套，就像是事業(yè)有成氣度不凡的商務(wù)人士。

    尹天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