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烽山，恐怕再想回來就難了。

后山如今冷冷清清，倒也別有一番安逸。畢冬坐在湖邊的石頭上，撿起手邊的碎石塊時不時的朝水里扔，然后看著濺起的水花一直沉默。

“怎么見到你哥哥了,不高興嗎？”楊舟問道。

“高興啊。”少年嘴里說著高興,聲音卻異常失落。

楊舟不知少年心思，生怕對方還對此前自己的表白有什么芥蒂，所以抬了抬手又放心了,只開口道：“現(xiàn)在有什么心事都不能和我說了嗎？”

“不是的?！鄙倌昝D頭看向楊舟，開口道：“我哥要帶我走?！?/br>
楊舟面色一黯，開口問道：“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不想走?！碑叾馈?/br>
“為什么？”楊舟問道。

畢冬不自覺的轉開目光，而后又快速抬眼看了一眼楊舟，還是將那句“舍不得你”咽了回去，轉而道：“我哥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總覺得他有事情瞞著我，若他不告訴我，我是不會跟他走的?！?/br>
“原來是因為這個?！睏钪坌闹虚W過一絲失落，而后開口道：“他有沒有告訴你他從哪里來的？”

“他說是九朔山?！碑叾?。

楊舟道：“九朔山在過去的很多年里，一直是除魔衛(wèi)道的楷模，頗受眾人稱道。只是許多年前，有一任掌門不知因何變故入了魔道，后來還向許多大的門派下了戰(zhàn)書，聲稱要蕩平天下，當時凌烽派也收到過戰(zhàn)書?！?/br>
“??？還有這回事，那凌烽派后來應戰(zhàn)了嗎？”畢冬問道。

“沒來得及應戰(zhàn)，那掌門便走火入魔了?！睏钪鄣?。

少年聞言松了口氣，又問道：“那后來九朔山如何了？”

“后來那掌門被清理了門戶，可惜九朔山便漸漸沒落了?！睏钪鄣?。

大概是因為門中出了個敗類的緣故，九朔山此后一直刻意低調，人們也漸漸淡忘了這個曾經(jīng)風光一時的門派?？墒鞘墙鼛啄辏潘飞皆诓恢挥X中，又漸漸有了復起之勢。

少年聞言心中閃過許多念頭，畢清寒并未向他提及過九朔山的這一段歷史，不知是刻意隱去了，還是覺得沒有說的必要。

但是聯(lián)想到此前焱空真人的事情，畢冬總覺得此事沒那么簡單。

另一邊，焱寂到了安置谷主的院落。

谷主大概是有心為難，讓他在外頭等了近一刻鐘才出來見他。

谷主一襲紅衣，一如當年英俊不減，面上一絲歲月的痕跡都沒有，唯獨一頭白發(fā)看著十分扎眼，只一看便讓人覺得他定然是經(jīng)歷了什么巨大的變故，才會白了頭發(fā)。

而焱寂，步履蹣跚，老態(tài)龍鐘，已經(jīng)全然沒有了當年的瀟灑英挺，只剩一副風燭殘年的軀體，簡直讓人認不出來。谷主看著焱寂，好半晌都沒能說出話來。

焱寂反倒比谷主更為訝異，他幾步上前，一臉痛惜道：“好好的一頭青絲，怎么就白了……”

谷主聞言回過神來，眼前這人聲音語氣倒是一點沒變，念及此他心中便有了幾分安慰。

“你胡子都白了，我頭發(fā)怎么就不能白了？”谷主開口道。

焱寂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樣貌如今是個老人，他原是為了逗弄對方才偽裝成這般，方才見了對方一頭白發(fā)心中太過驚訝，險些露了馬腳。經(jīng)由對方提醒，這才想起自己的用意。

“我一副殘軀，如何都不打緊，你這一頭黑發(fā)當真是可惜了?！膘图抛鲎懔藨?，顫顫巍巍的抬手想去摸一摸對方的的頭發(fā)，抬到半空卻突然頓住了，目光落在自己皺紋橫生的手上，似乎有些慚愧。

眼看他手便要收回去了，谷主卻突然伸手一把握住，而后引著對方摸了摸自己的白發(fā)，開口道：“摸起來還和當年一樣吧？”焱寂點了點頭，卻不敢抬眼去看對方。

“怎么，頭發(fā)白了你就不愿看我了？”谷主開口問道。

焱寂聞言一怔，低著頭道：“我已經(jīng)老成這樣了，只怕你不會再愿意叫我看了……”

谷主聞言不由失笑，開口道：“那你走吧。”說罷便要轉身離開。

焱寂見狀忙伸手拉住對方手腕，開口道：“別走?！?/br>
谷主回頭看他，這會兒倒是斂去了眼中的笑意，問道：“當年為什么要一走了之，走了之后連回來看一眼都不愿意，我還以為你是找到了新的溫柔鄉(xiāng)呢！”

“后來的事，你應該都知道了。”焱寂道。

“我知道了，可是我還是想聽你解釋?！惫戎鞯?。

焱寂嘆了口氣道：“我不敢去找你，是因為我知道，只要見到你，我就會拋下所有的一切，義無反顧的留在你身邊?！比羰撬婺敲醋隽?，便會終身背負著背叛師門的包袱。

“當年出事前，若非你在無為谷停留太久，凌烽山是那場變故或許也不會那么慘烈，你師父也許不會死。所以你一直為此自責，說起來，我也與此事有著間接的關系，你自然不肯再與我親近?！惫戎骺嘈Φ?。

“不是這樣的。”焱寂道：“這一切都與你無關，是我自己的問題。我一直不想面對你，怕的只是我意志消沉，讓你無端生出自責?！?/br>
況且，一切的可能都只是假設。

或許即便焱寂一直留在凌烽山不曾遇到過谷主，一切該發(fā)生的還是會發(fā)生。

可惜當年焱寂沒有這么通透，看不明白這其中的因果。

谷主聞言一怔，沒想到焱寂竟然會有這樣的顧忌。仔細想想，若是當初焱寂離開師門毅然待在無為谷，他們自然能廝守，可天長日久，焱寂背叛師門的自責會越演越烈，到時候焱寂面對谷主難免會生出消極之意。

這對他們而言，自然都不是最好的結局。

所以焱寂選擇了留在凌烽派，直到如今。

“我該謝謝你？”谷主開口道。

“不必?！膘图盘а弁戎?，伸手慢慢撫向對方的臉頰，低聲道：“我更希望你能……原諒我?！?/br>
兩人四目相對，焱寂的容貌逐漸退去蒼老，恢復了青年的模樣。谷主望著他的一頭青絲，開口道：“你當真是一點都沒變，可我卻是真的……”

“原諒我嗎？”焱寂又問道。

谷主伸手覆住焱寂的手背，而后抓住對方的手指驟然發(fā)力一掰，開口道：“扮成老頭戲弄我？信不信我給你下毒，讓你老得動彈不得？”

焱寂被對方反掰著手指，絲毫沒有要抵抗的意思，只開口哄道：“我動彈不得，還不是得賴著你？得不償失……”

“你以為我無為谷是什么地方，說走就走，說去就去！”谷主憤憤的道。

“你若是愿意，留在凌烽山也行?！膘图诺馈?/br>
谷主聞言頓時沒了脾氣，放開對方的手轉身朝屋里走去。

焱寂忙跟著對方，見對方似乎不大生氣了，這才松了口氣。

兩人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