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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那頁紙箋在手中細看,末了頷首道:“青莞文采確佳,只是有幾處還需琢磨?!闭f罷又傾身去捉了一旁朱筆,圈了幾筆遞還給芄蘭。芄蘭原以為鐘譽經(jīng)商為業(yè),于文章上必然涉獵不深,此時看他勾出的幾處,眼光竟獨有其犀利之處?!扒噍甘芙獭!?/br>“我一介商賈,不把你教壞就是好的了?!辩娮u微笑,“可惜美之留任京中,否則你此番隨我回堯城,還可由他與你一同探討?!?/br>不知是不是酒意使然,提起親弟,鐘譽的話頓時就多了起來:“美之當年在家時,也是日日讀書至深夜,你同他比起來,倒也是不遑多讓?!?/br>“少爺謬贊。二少爺年方十九便狀元及第,哪是我等籍籍無名之輩可與之相較的。”芄蘭一揖,復又抬起頭,問,“只是青莞有一事不明,少爺既然亦有才學,何不同二少爺一道參加科舉?一門兩進士,傳于后世也是美名?!?/br>“你也說了是傳于后世了,又有什么用呢?!辩娮u搖頭笑道,又端起茶盞飲了一口,才對著燭火露出些懷念神色,“我虛長了美之四歲,他開蒙時就已經(jīng)被先生領著讀了幾本書。美之自小是個不服輸?shù)男宰?,懂事后就一門心思不想輸給我,沒日沒夜的苦讀,結果累壞了身子,惹得我娘掉了幾日的眼淚。鐘家世代經(jīng)商,父親當年也只是想讓我兄弟二人懂得斷文識字,見美之這樣,當下命他從此不要再讀。我不忍見美之難過,便去求了父親,由我繼承家業(yè),他一心向學就好?!?/br>“少爺為他人放棄前程,著實可敬?!?/br>客棧窗外打更人梆子敲過兩聲,屋內燭影明暗,襯得鐘譽臉色愈發(fā)柔和:“棠棣之華,鄂不韡韡。同胞的兄弟,又怎么是他人呢?!?/br>“說起來,我還不曾問過,青莞可有兄弟手足?”“是有個弟弟,只不過很小就同我分開教養(yǎng),及不上少爺與二少爺?shù)那檎x深厚?!避固m輕聲回答,腦中閃過謝府驚變那晚,謝玖于窄院里推門望向自己的復雜神色。不知他最后有沒有被柏舟尋回……他淺淺帶過,鐘譽也就不再接著問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笑了聲,將茶飲盡起身,輕輕在芄蘭肩頭一拍:“謝謝你的茶。明日還要趕路,早些休息吧?!?/br>芄蘭隨鐘譽一行人是在一個清晨抵達堯城的。在院里大概點了下貨,鐘譽就同幾位管事前去拜見當家的鐘老爺子,余下一干人各自散去,芄蘭也被宋笙笙帶著先安置在了一間還算清靜的廂房。時值酷夏,他們五更天就出發(fā),到達堯城時才過巳時。雖然鐘譽已交代過今日無它安排,可芄蘭此時也了無睡意,略做洗漱后就走到窗邊,開窗向外看去。他所在的廂房臨了一棵老樹,根須虬結,枝繁葉茂,此時便能聽見樹冠中群鳥鳴叫,自成音律。堯城里不乏一些馴鳥的高人,他至今都還記得幼時停留此地的那幾日,屋外似乎永不會停歇的鳥鳴聲。“范先生!”宋笙笙的腦袋突然從窗外冒了出來,驚得他猛然后退一步,差點拂落案上杯盞。小姑娘見他成功被自己嚇著,忍不住掩嘴咯咯地笑:“少爺說今天時辰還早,也沒什么事,讓我?guī)Х断壬鋈マD轉?!?/br>“有勞?!彼c點頭,隨著宋笙笙從側門出了鐘家大宅,一路經(jīng)過久仰大名的松云書院,西市的包子鋪,茗香茶樓——宋笙笙免不了又絮絮叨叨地講解許多,結果一抬頭同芄蘭視線對上,卻發(fā)覺身旁這人雖然面上一派謙和,眼中卻沒有半點在意的神情,像是整個人都游離在外似的。在她的記憶里,這位謝公子不全是這樣的。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是一副諸事不上心的樣子,同別院里的其他人說話也是淡淡的,一度讓自家的舅父很是不滿,連帶著給他們額定的飲食也差了很多。可她能看得出,每當謝公子同柏舟在一處時,他的神情會稍稍豐富一些——雖然離接納這種態(tài)度還差得遠,可起碼不是排斥的樣子。“范先生……柏舟哥哥是去了何處?”她忍不住轉頭問。芄蘭原本正被先前的鳥鳴弄得分神,突然聽見這句,一時愣住了:“怎么?”“我就想,柏舟哥哥不是已經(jīng)跟隨了你很多年了嗎,為什么突然讓他走了呢?”“你弄錯了,”芄蘭失笑,“他并非隨我多年,是我到京城之后才由伯父指派予我的,先前也有侍奉的主人。你覺得他對我忠心不二,只不過是因為伯父的吩咐罷了?!?/br>“才不是呢!”被壓下了一個月的話題再度提起,宋笙笙依舊是一副要替柏舟講理的樣子,結果才開了口就被芄蘭皺眉打斷:“好了。這是在下自己的事,何況柏舟也有自己的想法,不是他人幾句話就能隨意變更的?!?/br>被對方冷著臉呵斥了一句,宋笙笙一縮脖子,訥訥的不知道講什么好。正巧兩人這時走到了堯城最熱鬧的一條大街上,轉頭就發(fā)覺路邊上圍了一群人,都伸長了脖子往里看。宋笙笙畢竟是個孩子,注意力立馬就被引了過去:“啊,那是面人駱的攤子!”話音未落就聽得前方人群轟然叫好,片刻后一個孩子被乳娘牽著,舉著一支面人歡天喜地地擠了出來。經(jīng)過芄蘭身側時兩個人低頭去看,只見那只面人做得異常細致,面容栩栩如生不說,小到衣褶掛飾也絲毫不少。“這個面人駱可厲害啦,明明差不多的時間,他捏出來的面人就是比別家的要漂亮得多?!彼误象险f著,卻見人群已經(jīng)散開,露出那個開始收拾攤位的老人,“哎——今天居然那么早就收攤了?真可惜。”似乎是聽見了兩個人的對話,面人駱直起身子,對著這邊笑呵呵的拱手為禮:“小姑娘對不住,今天小老兒有些事,得早點收攤了?!闭f罷視線落到芄蘭身上,卻是認真仔細地將他打量了一番,簡直像是要把他的樣子記在心里似的。“這位公子瞧著面生,可是新來堯城的?”“咦,這你都知道?”宋笙笙驚呼一聲,一旁的芄蘭也忍不住露出了些驚訝神色,只見那面人駱含笑點頭:“小老兒每日都在這街上擺攤,堯城里的人也都記得八九不離十了。如果記得不錯,小姑娘你大概是半年前來的這里吧?”他說話時手也沒閑著,不多時就將余下的雜物收好,挑起擔子,再次對著二人點頭為禮,“小老兒先走一步了?!?/br>這面人駱身形干瘦,穿一身發(fā)白舊衣,邊角都起了毛邊,不過漿洗得十分干凈,此時挑著攤子,依舊走得又快又穩(wěn),不多時就離開了芄蘭與宋笙笙的視線,走到了堯城驛站所在的那條小街上,熟門熟路地推門招呼道:“小兄弟,可否幫我送封信到平江去?”關于面人駱這封信的種種因由,與他隔了幾條街的芄蘭同宋笙笙自然不會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