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子。

他看著我，緩慢地開口，聲音喑啞粗礪，如同在砂石上磨出了血：“染春，不是這樣，我不是你想的這樣壞的。我只有你，只有你一個?！?/br>
風(fēng)沙獵獵，天地浩渺，丁卓的話在廣袤的蒼穹下回蕩，他說：“染春，我只有你一個?！?/br>
我心酸極了，這樣好的話我在夢中也未曾聽過。而今，誤解與傷害經(jīng)年累月，再聽到這樣的表白只余滿腹心酸。

我突然不想再問任何問題，不管這一切是怎么發(fā)生的，它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如今再去尋根溯源，有什么意義呢？

五年的時光，我的靈魂已經(jīng)破碎如片縷。

我默默然將他們帶進(jìn)基地。

我住的地方很簡陋，用鋼鐵和氈子搭的小房子，白天悶熱可媲美蒸籠，半夜又冷得如同冰窟。唯一的好處是我一個人住，所以三個人鉆進(jìn)來大眼瞪小眼，也不會被人問東問西。

我取出水來給他們喝，他們兩個都只是小心地抿了一點，就放下了。

“沒關(guān)系，喝吧，我們水還是供得很足的?！蔽腋C到沁春身邊，輕輕地推他。

沁春拍拍我的手：“我喝夠了?！?/br>
他看了一眼丁卓，清了清嗓子，又問我：“倒是你，什么時候跟我回去？”

我低著頭擺弄自己的手指頭：“我還有工作，我的任期還沒到……我……”

沁春打斷我：“你又不是喜歡這里才來的，我要早知道，我就不會同意……”

丁卓突然站起來，硬邦邦地朝沁春說：“你好好勸勸他，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br>
說完，他掀開簾子一個人走了。

我擔(dān)憂地從小小窗口里望他，見他和幾個工人攀談了一會兒就跟著走了。

沁春坐過來，倚在我身邊，和我一起向窗外望去。等我轉(zhuǎn)過頭，他指指臉，問我：“看到丁卓臉上的傷了嗎？我打的。”

我早就發(fā)現(xiàn)丁卓臉上斑駁的青腫，雖然猜測是沁春的手筆，但也不敢貿(mào)然發(fā)問。

此時沁春自己完完全全將事情講與我聽：“原本我以為你是貪新鮮才想去非洲，雖然擔(dān)心你辛苦，但是男孩子嘛，出去轉(zhuǎn)轉(zhuǎn)見識見識也屬應(yīng)當(dāng)?？墒悄阕吡藳]幾天，丁卓就找上了我，問我你去了哪里，怎么找都找不到了。他神色惶然凄楚，我這才知道你居然同他來往了好幾年。我出國之前拜托他照顧你，沒想到我當(dāng)他兄弟，他竟然睡我的弟弟，氣得我狠狠揍了他一頓——”

講到這里，沁春又捏緊了拳頭，似乎還沒有揍過癮，若是丁卓在眼前，他說不定已經(jīng)再請他吃一頓老拳了。

沁春繼續(xù)說：“他告訴我你們已經(jīng)來往五年了，可是你似乎一直不打算告訴家人，這次更是不打招呼就不見了，他拜托我告訴他你的下落，他說這次一定要問個清楚，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沁春摸摸我的頭，深深嘆了一口氣：“現(xiàn)在我也不用問你是怎么想的了，我大概知道了，你一直以為我同丁卓在一起，是不是？”

我遲疑地點點頭，不太敢看沁春，鬧出這樣的烏龍，想必他不會高興。

果然他干巴巴地說：“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有這種想法，但我確實和丁卓之間什么事情都沒有?！?/br>
他頓了頓：“我只喜歡大胸美女。”

我把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臉埋在他的脖子里，輕輕喃喃：“對不起，沁春，對不起?！?/br>
“怎么還說對不起呢，不是告訴你這是一場誤會嗎？”他反手摟住我的脖子，我們依然像小時候一樣親密，多么難得。

“不是的，我還是對不起你的。即使你同丁卓……”我開始說得很艱難，“你同丁卓沒關(guān)系，可我在以為你們談戀愛的時候，還是和他在一起了……”

雖然我說的亂七八糟，但沁春聽懂了。他霍然直起腰，把我的腦袋扒拉下來，捧到和他臉對臉：“我說染春，你就是這樣，想太多太善良，明明已經(jīng)沒事了，還要自己鉆牛角尖。你沒有對不起我，看著我，你沒有對不起我?！?/br>
我看著同我一式一樣的圓眼睛，鼻子一酸，喉頭哽住了，眼淚又流了出來。沁春才是太善良，他什么都不知道，我有種沖動，要在今日把一切原原本本都告訴他，把那個可怖丑陋的岑染春從陰暗地里拖出來示眾。

我抽噎著說：“不僅僅是這樣，還有，我還一直嫉妒你……我總是嫉妒你，我不好……我特別壞……”

沁春拿額角碰碰我，聲音輕的像一根羽毛：“這沒什么啊，我有時候也嫉妒你的啊?！?/br>
我呆住：“嫉妒我？我有什么可嫉妒的？你什么都比我好，比我聰明比我能干，從小爸爸mama也更喜歡你……”

沁春苦笑：“傻瓜，爸媽都更喜歡你。你不知道，我小時候回家，看到你趴在mama腳邊給她團(tuán)毛線，而我只能回房間做做不完的習(xí)題，那個時候我有多嫉妒你。陪mama上街買東西的是你，陪她看電視的是你，陪爸爸下棋的人也是你?！?/br>
“可是他們只送你去上競賽班，只問你的考試成績，只關(guān)心你在學(xué)校談不談戀愛！”我驚叫起來。

我和沁春，在小小的鐵皮房子里滑稽地面面相覷，多么不可思議，一雙孿生兒，在過去的二十幾年里，一直互相羨慕對方得到了更多的愛。

“但是你看，我就從來沒有因為嫉妒過你而內(nèi)疚。”沁春用拇指揩去我臉上的淚痕，“所以，別再為難自己了。你沒有做錯任何事，跟哥哥回家吧?！?/br>
我轉(zhuǎn)頭往窗外看去，那里已經(jīng)沒有一個人了，我踟躕著不肯回答。

第七章

我與沁春在小鐵皮房子里絮絮談了好久，一直不見丁卓回來。我有點擔(dān)心地往外多張望了幾次，沁春就喊我出去把他找回來：“不管有什么事，你們總是要說清楚的吧？”

我垂下頭很有些泄氣：“算了?！?/br>
我是真的想算了，有什么好說的呢，誤會可以解除，過去慘痛的心情要怎么釋懷？

還是算了吧。

丁卓直到晚間才回來，跟在一班工人后面往宿舍區(qū)走。我已經(jīng)立在門口等了他很久，可真的看見他，又喊不出口他的名字。他也似乎猶豫了一會兒，才向我走來。

“染春，”他干巴巴地喊我，“我肚子餓。”

我被氣得笑出來，丁卓從來沒有別的話同我講，總是“染春我餓了”“染春吃什么”“染春家里沒有牛奶了”“染春我那件藍(lán)黑細(xì)格子西裝呢”……

染春，染春，染春……

岑染春過去五年里為他打理衣食住行，事事妥帖到猶如他丁宅的專用管家。而今跑到幾萬公里之外，他巴巴追上來，還是只問：“染春，我餓了。”

他現(xiàn)在說喜歡我，說得那么好聽，我卻實在無法相信。

算了，我只好這么告訴自己，我已知自己一輩子都是個溫吞的人，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