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都會點頭。

小丫頭歡呼著離開，栗亭走到水槽邊捋袖子洗她留下的碗。

一旁拖地的老劉瞧著栗亭那被汗水打濕的背，沒忍住多嘴了一句：“小栗啊，你上周末又做了兩份工吧？今兒早上上了早班，現(xiàn)在又連晚班，這一天總是只睡三四個小時，身體可別累垮了?！?/br>
栗亭刷碗的速度跟水流一樣快，老劉等了半天才等來他一句輕輕的“沒事”。

老劉嘆了一口氣。

不過栗亭今天最終沒有連成晚班，因為他接到了栗晗的消息，問他有沒有時間回家吃飯，兩人很久沒見，栗晗說想他了。

栗亭六點過三分就從快餐店騎車回了家。

說是家，一年卻都來不了三四次，這一次栗亭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家門的鎖又被換了。

栗亭敲門，傭人來應(yīng)，見了他竟陌生得愣神，杵在那兒半點沒有讓開的意思，直到栗晗迎出來喊人。

“哥！”

栗晗赤著腳，蹦蹦跳跳到了面前，奶白色的皮膚在頂燈的照應(yīng)下仿佛閃著熒光，

“你看我新剪的頭發(fā)，好不好看，是今年最流行的深青，搞了我七八個小時呢，累死了?！?/br>
栗亭瞟了眼弟弟的頭頂，微微頷首。

栗晗高興，伸手要來挽他，被栗亭閃開了：“我渾身都是汗?！?/br>
栗晗看著栗亭熱得粘成一縷縷的鬢發(fā)，還有身上略厚的T恤，轉(zhuǎn)頭叫道：“王嬸，你去把空調(diào)調(diào)低一些?！?/br>
王嬸卻沒動，為難的說：“啊喲，栗太太說不行的，你感冒呢，這個溫度已經(jīng)很低了?！?/br>
栗晗皺起眉，小聲囁嚅：“我感冒已經(jīng)好了呀，mama真煩。”

“在說mama什么壞話呢？”一道女聲隨之響起，就見一個風姿綽約的成熟婦人緩緩搭著扶手從二樓走下來。

栗晗看見她連忙換上了討好的笑容，軟糯地貼過去道：“沒有沒有，我說mama最好了?！?/br>
狄薇寵溺的摸了摸兒子的頭：“mama當然最好了，mama做什么都是為你好?！?/br>
“我知道我知道，”栗晗殷勤的搭腔，注意到栗亭一直沉默的站在原處，提醒道，“mama，哥哥來了?！?/br>
狄薇好似這才看到這么個大活人杵在屋內(nèi)，她退了一步，說：“哦，栗亭來啦。”又回頭去教訓(xùn)兒子，“怎么又不穿鞋，一會兒流鼻涕又要全家人跟著你鬧騰?！?/br>
栗晗被念得不得已回房找鞋，狄薇等他走了轉(zhuǎn)頭對栗亭道：“坐著去吧，就開飯了，你爸爸等等下來吃?！?/br>
栗亭也不客氣，順著狄薇的手指在飯桌前坐下了，還給自己倒了杯水。

狄薇笑了聲，坐到栗亭斜對面，取過遙控機打開電視，一下一下的換著臺，偌大的大廳中只有斷斷續(xù)續(xù)的電視聲響著。

直到走廊和樓梯處各自傳來清晰的腳步聲，狄薇才笑著又問栗亭：“剛從學(xué)校回來嗎？要考試了？”

栗亭抿了口茶，專心的望著電視屏幕，像是沒聽見。

“你阿姨問你話呢，怎么不回答？”

栗爾楊下到一樓，正對上栗亭舉杯慢品的動作，不滿地問。他個子不高，人也看著瘦弱，但外表十分儒雅年輕，一點也瞧不出年近半百，而兩個兒子的模樣顯然很好的遺傳了他。

狄薇起身迎了上去，溫柔道：“亭亭剛來，還累著呢?！鞭D(zhuǎn)身又對栗亭說：“亭亭別介意，你爸爸也是關(guān)心你?！?/br>
“我知道，”栗亭終于說話了，放下手中的杯子，語氣真誠，“我一下太感動，忘了要回答什么。”

栗爾楊正要坐下，一聽這話半個屁股險些沒搭上椅子邊，臉都黑了。

好在換完鞋的栗晗很快回到了客廳，結(jié)束了外頭古怪的氛圍。

“哇，什么東西那么香，快吃飯，快吃飯，我餓死了?！崩蹶夏昧送肟隀C靈的幫著擺放。

“哥哥給你大碗，今天有油燜大紅蝦哦，多吃幾個?！崩蹶贤低得膶跬ふＡ撕脦紫卵劬?。

栗爾楊則掃過桌上滿滿當當?shù)牟?，對王嬸皺眉：“不是讓你不要買這種魚了嗎，刺那么多?！?/br>
王嬸覺得冤枉，明明前兩天家里還吃過這個魚的，當時都夸了自己說味道好，怎么今天就變了？栗家人都愛吃魚，唯一怕魚刺的只有不常來此的栗亭。

王嬸不滿地瞥了眼過去，這人突然就出現(xiàn)，誰有準備啊，說到底，栗先生仍是心疼這個大兒子。

栗亭倒是自在，見菜上齊了，筷子先朝那盤魚探了出去，輕輕一掀，魚肚上整排rou多刺少的全被他夾到了碗里，剃了大骨，吃得津津有味。

被打了臉的栗爾楊語塞，余光發(fā)現(xiàn)小兒子低著頭在桌下擺弄什么，不高興地用筷子敲了下他的腦袋。

“吃飯呢，玩什么手機？”

“啊喲，疼，”被抓包的栗晗緊張的扣下屏幕，扶著額頭向狄薇裝死，“媽，我頭暈?！?/br>
狄薇悄悄瞪了眼遷怒人的栗爾楊。

栗爾楊哪里看不出小兒子?；ㄕ?，還要再訓(xùn)，栗晗卻忽然跳起來對狄薇道：“媽，我有本書落在寢室沒拿回來，我同學(xué)現(xiàn)在給我送來了，說就在門外，我、我出去取下，就回來?！?/br>
“這小子……”眼看栗晗就這么沒規(guī)矩的跑了出去，栗爾楊一推碗，瞪向狄薇，“都是你平時慣的?！?/br>
狄薇應(yīng)對自如，輕拍著栗爾楊的手道：“他就是個小孩子，你別和他計較，找時間我會教訓(xùn)他。”

“什么小孩子，都上大學(xué)了，也就比他哥小個一……”栗爾楊堵心，然看到栗亭，不知想到什么，又把話吞了回去。

狄薇看著丈夫?qū)擂蔚臉幼拥恍Γ骸鞍⊙?，亭亭還在呢，不說這些，亭亭啊，你正好多吃些，這總在外面，怎么能有家里吃得好?！?/br>
這話像是說到了栗爾楊的心里，他重整心神看向大兒子，語氣微沉：“你……現(xiàn)在還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住在一起？”

栗亭沒應(yīng)聲，把魚翻了個面兒，又夾了一筷子。

栗爾楊以為他這是心虛了，忍不住道：“家里明明那么大，離你學(xué)校也不算遠，好好的地方不待，偏要跑出去自己住，整日和社會上亂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栗亭撥了撥沒rou的魚骨，挖了兩口飯，向隔壁的大蝦下手。

“學(xué)校沒考好就算了，自己努力點也不是完全學(xué)不到東西，我知道你成不了才，也不指望你能出人頭地，但是你至少不能自暴自棄自甘墮落?！?/br>
蝦殼還挺硬，栗亭咬了兩下發(fā)現(xiàn)沒辦法完全褪下rou來，他索性放下筷子，直接用手，三兩口就解決了一只，又換一只。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天到晚的在外頭搞些什么，你年紀也不小了，明年就要畢業(yè)，就不想著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找份工作？”

滿滿軟軟的蝦rou堆在白糯糯的米飯上，栗亭擦了擦手，拿起勺子舀了兩大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