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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這種比較高級的人類情緒我還沒有學會,目前我掌握的只到“憤怒”和“厭惡”這兩個檔次而已。不知道現(xiàn)在的情況屬于哪一種。但是不管哪一種,都讓我覺得更加疲倦。沒有情緒才是最好的情緒,我用人類的身體生活得太久,幾乎都忘了這條真理。我開始喝水。只喝了一口。因為我發(fā)現(xiàn)純凈水只能補充身體流失的水分,卻不能消除本體的疲憊感。“C12H22O11?!?/br>“什么?”他沒反應過來。但我反應過來了,這是宿主的專業(yè)。人類一般只認識物體的名稱,而非本質。“蔗糖?!蔽抑噶酥副永锏那逅瑩Q了種說法。我往杯子里倒了整整三大罐蔗糖,水溶液變成粘稠的半透明色,我一口氣喝光了它,又開始往杯子里倒糖。何遠飛看得目瞪口呆。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一下子吃這么多糖,身體能受得了嗎?”我白了他一眼,掙開他的手,繼續(xù)倒。他以為這是誰害的!我的本體損失了大量的能量,這些糖份遠遠不夠,再不補充攝入,我連控制身體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這樣不行,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我去叫杜衡!”他慌張地跑去出,險些踢倒了椅子。在我印象中,他平時極少露出這種慌亂的神情。有時看他面沉如水的樣子,我想就算那天是我把消音器頂在他的太陽xue上,他可能依舊還是那副德行。對此我能做出的結論就是某個人類自我評價的:人類是種善變的動物。不過這與我無關。我已經(jīng)喝了十六、七杯糖漿,正準備消滅最后的三罐蔗糖。很快我就又能生龍活虎了。第6章裁決之劍“沒關系。血檢結果出來了,很正常?!泵质悄撤N中藥的人類醫(yī)生對何遠飛說,“他恢復得很快,基本上已經(jīng)沒問題了,只是要記得定期來做復檢。”鬼才會再去他那間色素缺乏的實驗室。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只背上長耳朵的白老鼠,要不是礙著何遠飛,他八成想把我弄上解剖臺好好研究一番。“病人有要求靜養(yǎng)的權利,現(xiàn)在能不能請兩位出去?”我下了逐客令。何遠飛看了我一眼,站起身:“走吧,杜衡。”醫(y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鏡片,嘴角勾起了可疑的弧度:“這樣可以嗎,何總?會讓我覺得他才是老板哦?!?/br>這家伙在挑撥離間。我跟他有仇嗎?“你再說一遍?!闭评习逡蛔忠蛔值f道。“啊呀,我是說,最好現(xiàn)在給他做一個比較詳細的全身檢查……”何遠飛把他拖了出去。門“砰”的一聲甩上,我的枕頭在床上跳了兩跳。他到底是來探病的還是來尋仇的?說起來,何遠飛最近不太正常,尤其是看我的時候,眼底燃燒著一簇幽暗的火焰,冷熱交加。我知道無論那種人類語言,“幽暗”跟“火焰”的意思都絲毫搭不上邊,但我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詞。至于“冷熱交加”,我想大概是一種新型瘧疾的前期癥狀??偠灾?,感覺有點詭異。我很想說一句“這與我無關”,但是自從出現(xiàn)這種癥狀之后,何遠飛在我身邊出現(xiàn)的幾率是以前的4.5倍。我不知道他突然哪來這么多空閑的時間來檢查我在病床上干什么和藥及時吃了沒有,但我知道目前我單獨行動的機會大大減少了,這也意味著我重獲自由的日期將被無限制延遲下去。我必須做點什么。跟在他身邊的這一個月,我花了點心思搜查了他的辦公室,想找到我的那份賣身契(我可不想在人類法庭上跟誰對簿公堂,那太可笑了),但我發(fā)現(xiàn)那里只是個幌子。我相信如果人類的辦公室連繳稅報帳都滴水不漏,那只是為了應付一些來自政府的突發(fā)檢查。我知道何遠飛從事的交易遠遠沒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單純。他一定有一個存放重要資料的秘密辦公室,只是我不知道為什么我簽的那份合同也屬于“重要資料”的范圍之內。我得進一步博取何遠飛的信任。我不想利用他做什么,但也不允許他利用我。我們本該是兩顆運行軌道相隔幾十萬光年的行星,天知道是怎么撞擊到一起去的。不過既然相撞了,如果有一顆注定要毀滅的話,我希望是他。夜幕低垂,空氣又濕又悶,充滿了沉甸甸的水分子,一場大雨隨時都有可能傾倒下來。半夜里我被云層與地面之間的強烈電場驚醒了。每厘米超過一萬伏特的電場強度令我全身的生物電都發(fā)出了劇烈警報,神經(jīng)脈沖在無數(shù)億個神經(jīng)元之間極速狂奔,傳遞速度連我都無法控制,我的磁場完全紊亂了。是雷電!對于人類來說,它只是一些耀眼的光線和震耳欲聾的聲響,可是對于我而言卻是致命的武器。我的生物電流比人類活躍上萬倍,這導致了與雷電電場之間的共鳴,一億到十億伏特的閃電電壓很容易像磁鐵吸引一樣擊中我,屆時我會連自體分裂繁殖的時間都沒有,我的生命將永遠終結。以前一到雷雨天,我就躲進深深的地殼,待在安全的花崗巖層??涩F(xiàn)在包裹著我的只有宿主的身體和一床薄薄的棉被。一道閃電在不遠處劈下,發(fā)出轟然巨響。我可以感覺到積雨云層正緩緩地朝我所在的方向移動,像一張準備籠罩我的死亡之網(wǎng)。我本能地恐懼著,發(fā)出人類聽覺無法接收的高頻率嘶叫。我發(fā)瘋似的跳下床,把所有的床單被褥丟進最遠離窗戶的角落,渾身顫抖地鉆進去將自己裹成一個繭。“裁決之劍降臨在你的頭頂,落下,或是等待?!?/br>宿主儲存在大腦中的信息仿佛在惡毒地嘲諷著我,我狠狠捏住它,把它掐死,管它來自于莎士比亞還是基督耶穌。有什么東西落在了我的肩膀上,那一瞬間我?guī)缀跻詾槭撬劳鲋畡Α?/br>“你……沒事吧?”一個人類聲音說道。“……我聽到你房間里有聲音,所以沒敲門就進來了?!?/br>這種情況下就算他敲了門我也聽不到。“你發(fā)抖得很厲害……害怕打雷嗎?”關你什么事,滾回去睡你的覺!想陪我燒成焦碳嗎?那人強硬地將我臉上的被單剝開。他的臉在我逐漸散焦的瞳孔里有些模糊,但我還是認出了他。何遠飛。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不想被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