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疚十分。季玖不愿余生都在愧疚里。”夫人問:“為什么?”季玖笑了笑,沒有回答。——因?yàn)橛行┤耍悄阋怀錾?,便欠著的?/br>馬車行在黃土道上,漸漸遠(yuǎn)去,季玖望著車馬消失,站了許久,才回了院里。而后就一直等,一直等,直到夜幕降臨,沈玨才與那人回來。季玖說:“哪里瘋?cè)チ???/br>伊墨不答,過去將他擁住。季玖拍了拍他的背,問道:“喝酒了?”伊墨沒說話,沈玨道:“就喝了幾杯,然后去山林里采果子了?!?/br>季玖“嗯”了聲,說:“我餓了,誰去做飯?”沈玨放下包裹,道:“我順便買了些吃食回來?!?/br>“那就吃吧?!奔揪镣崎_膩在身上的人,扯了他的胳膊,帶進(jìn)房里。小院又恢復(fù)寂靜。漆黑天幕上,月光皎潔,星光璀璨。。第二卷·二十四油燈旁,季玖伏在案上作畫。因天氣轉(zhuǎn)暖的緣故,一些小昆蟲也出現(xiàn)了,它們鉆過門窗的縫隙,也或者根本就是在屋內(nèi)從未離開過,這一會(huì)兒它們都繞著油燈飛舞著,仿佛那火焰帶有某種神秘的感召,甚至讓它們無懼被燒灼的危險(xiǎn)。它們飛的很瘋狂。這是季玖抬起眼來看到那些繚亂而細(xì)小的影子時(shí),浮在腦中的想法。忍不住,季玖用筆桿撥動(dòng)了一下火苗,焰火搖晃了一下,有數(shù)只飛蟲在瞬間殞命。其余的先散了散,季玖收回筆桿時(shí),它們又圍攏了過去。飛蛾撲火。季玖看了許久?!就蛢?。整理】伊墨走了過來,施了個(gè)小法術(shù),原先昏暗的光線瞬間亮堂起來,宛如白晝。季玖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繼續(xù)作畫,這一回畫的是山水,在明亮的光線下,他稍微挺直了一些腰,不用再趴在桌上。伊墨站在一側(cè)靜靜望著,看著他的手,他的筆,漸漸有遠(yuǎn)山近水浮與紙上,還有小小村落,炊煙裊裊。等季玖快要收筆,才問:“畫的是哪里?”“我娘的家鄉(xiāng)。”季玖說,補(bǔ)了最后一筆,才想起來問:“你的家鄉(xiāng)在哪里?”伊墨想了又想,很久才搖了搖頭:“不記得了?!?/br>季玖微怔,很快道:“這種事都能忘得掉,怎么就忘不掉沈清軒?”他脫口而出,并未多想,說完兩人俱是一愣。“你想我忘掉?”伊墨問。“忘了他,你該去做你自己的事?!奔揪琳f。“做什么?”“成仙才是你該做的。”伊墨緘默了。墨跡未干的畫卷,在他的緘默里漸漸干了,季玖將它卷起放到一旁,又重新鋪開一張白紙,提起筆,卻遲遲沒有落下,仿佛并不知道該畫什么。伊墨這才說話,道:“我記不太清得家鄉(xiāng)的樣子,我只記得每年桃花開的時(shí)節(jié),它的模樣?!闭f著,他從筆架上取了一支筆來,季玖見狀讓到一旁。伊墨微傾著身,低著頭,長發(fā)流瀉下來,擋住了他的臉,也遮掉了所有的神情,握著筆在紙上認(rèn)真作畫。季玖的視線被他長發(fā)擋住,看不清筆鋒走向,卻隱約覺得,這妖連畫工也是絕頂?shù)?。耐不住好奇,走到了?duì)面去看。白紙上先是出了黑,而后又點(diǎn)了紅,小小的紅點(diǎn),個(gè)個(gè)圓潤且形態(tài)不一。他沒有畫一朵桃花。季玖卻分明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桃花骨朵。伊墨放下筆,說:“你過來?!?/br>季玖走過去,被他拉到身前,伊墨從身后擁著他,道:“看?!闭f著,長袖一揮。那紙上紅點(diǎn)仿佛被風(fēng)拂過,微微顫著,而后,徐徐綻開。漫山遍野,十里桃花,燦若云霞的綻放了。季玖從未見此奇景,低低的“啊”了一聲,一個(gè)字都說不出來。太美,美到極致,便無話可說。桃花依舊開著,一朵朵競相開放,開到極致,便落下了花瓣。落英繽紛,美不勝收。伊墨在他耳畔低聲問:“美嗎?”季玖一眨不眨的盯著畫卷,點(diǎn)了點(diǎn)頭。“可是,”伊墨摟緊了他的腰,輕聲道:“我只想在你身上畫滿桃花?!币聊f,放在季玖腰上的手,伴隨著他極低的音量,緩緩的摩挲,并漸漸下移,移過塌下的腰線,撫上弧形隆起的臀,隔著長袍與底褲,他的手指滑進(jìn)了臀縫里,低低道:“然后從這里進(jìn)入你的身體,就像回到故鄉(xiāng)。”伊墨的聲音是低沉的,卻又平緩,并無生動(dòng),他并沒有意識(shí)到自己在說什么,而是這樣想的,就如實(shí)的說了。季玖的身體在他撫摸的一瞬間呈現(xiàn)出本能的僵硬,耳根卻隨著那句話落音,驟然紅透。伊墨不知,這是季玖這一生聽過的,最yin囗邪,也是最美的情話。——你是我的家鄉(xiāng)。季玖回神,很快推開了他,臉上紅著,眼底卻有一種異樣的明亮。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臟是以怎樣一種急速的頻率在跳著,像是要跳出嗓子一樣,壓也壓不住。可是等他走到窗前,推開木窗后,那擂鼓般劇烈的心跳就慢慢平復(fù)了。季玖道:“那個(gè)讓你仿佛回到家鄉(xiāng)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你就打算用這樣的戀鄉(xiāng)之情一直找下去嗎?”略頓,又道:“找到了,也不過數(shù)十年,轉(zhuǎn)眼還是會(huì)分離——他來世若是轉(zhuǎn)成撲火的飛蟲,朝生暮死。你又去哪里找?”季玖說:“放過你自己吧?!?/br>伊墨愣了愣,才道:“我以為今天的事,你會(huì)讓我放過你?!?/br>季玖轉(zhuǎn)過臉,靜靜望著他,道:“你困不住我,困住我的只能是我自己?!?/br>卻不知,這句話與一百多年前,在論到妖之生死時(shí),與伊墨那句“殺死妖怪的只能是他自己”有異曲同工之妙。季玖沒有記憶,伊墨卻記得。伊墨說:“因?yàn)閷?duì)我有愧疚?這愧疚困住了你,是嗎?”季玖想了想,卻出人意料的搖了搖頭。季玖說:“我不欠你什么。無需愧疚?!?/br>“嗯?”“你與沈清軒好是你的事。你尋了一百多年,尋他轉(zhuǎn)世,也是你的事。不成仙,沉迷人間,是你自己的選擇。這其中,沒有季玖的教唆,甚至沒有季玖。所以我并不欠你什么,自然毋須愧疚?!笨此谎郏揪林腊滋斓脑挾急凰Q聽了去,雖然非禮勿聽,但這種標(biāo)準(zhǔn)似乎與妖行不通,也就作罷,只道:“我是不想與夫人糾纏在這件事里?!庇值溃骸芭c其說是愧疚,不如說是難過?!?/br>只是這話,說給夫人聽,她聽不懂,必會(huì)反復(fù)糾纏,不若簡單些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