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就是每天熄燈以后趴床上編一會兒，”付一杰摸了摸手鏈，“半個月吧，中間編錯了，又一個一個用圓規(guī)針拆了重新打的，是不是有點兒難看啊？”

“不難看，我喜歡深藍色，”付坤把手鏈在自己手上比了比，“幫我系上吧?！?/br>
付一杰拿過手鏈往付坤手腕上系，他沒有告訴付坤中間那個圓圈，一開始是個心型，編好之后他又覺得太明顯，怕付坤不肯戴，而且那個心他編得有點歪，像個桃子，才又拆開重新編成了圓圈。

“其實……”付一杰低著頭把手鏈系了個死扣，“我還給你買了個剃須刀，這東西不太像禮物吧。”

付坤沒有說話，他看到付一杰捏著那個死扣的手指在微微顫抖。

“哥，”付一杰用手指勾著手鏈輕輕拉了拉，手垂了下去，顯得有些無力，“從小你和爸媽就特別慣著我，所以……我大概……挺不懂事兒的，就是……我……”

付一杰說得很困難，垂在身側(cè)的手緊緊握成了拳，像是在下決心：“我的意思是，有些事我是太……”

付坤還是沒有說話，付一杰現(xiàn)在這樣的狀態(tài)他看在眼里，就像是有人用小刀在他心里一點點地剮著，不深不淺，每一刀都正好割在他最不能忍受的位置。

“我會憋著的，”付一杰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我會憋著的，雖然我不知道行不行，但我盡量……盡量。”

付一杰說完這句話，轉(zhuǎn)身走到榻榻米邊上，慢慢地跪了下去，手撐著榻榻米，低著頭：“對不起?！?/br>
付坤靠在桌子旁邊，付一杰的話撕開了他一直努力維持著的鎮(zhèn)定和平靜。

有些事，他不愿意挑明了說，他不傻，但有些東西不是一句話扔出來就能去面對的，一旦揭掉了最后一層掩飾，就有可能變得一塌糊涂，到時再怎么去挽回？

但現(xiàn)在，他弟弟，他小到大當(dāng)寶一樣寵著慣著心疼著生怕他有一點點不開心有一點點不順心的弟弟，就在他面前，壓抑著心里的痛苦，說，對不起。

他無法形容現(xiàn)在自己心里的感受，雙重的煎熬，被四面圍堵著無路可退，這種滋味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看著付一杰的背影，慢慢走過去，在付一杰身后彎下腰，在付一杰的肩上捏了捏。

“一杰，”他叫了付一杰一聲，“吃飯了?！?/br>
“嗯?！备兑唤苻D(zhuǎn)過身，坐在榻榻米上愣著，在車上抓整齊的頭發(fā)也亂了。

付坤伸手理了理他的頭發(fā)，付一杰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聲音很低地叫了一聲：“哥?！?/br>
這一聲哥，讓付坤頓時想起了付一杰剛來家里時的樣子，可憐巴巴怯生生的那一聲哥哥。

“對不起，”付坤跪了下去，一把摟住了付一杰的腦袋，手指在他頭發(fā)里輕輕抓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一連串的對不起說到最后，付坤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一杰，對不起，”他緊緊摟著付一杰，“對不起……”

溫?zé)岬难蹨I滴在付一杰脖子上的時候，他愣住了。

付坤的對不起，他并不能準(zhǔn)確地理解，似乎什么意義也沒有，又似乎充滿了各種無可言說的內(nèi)容，但眼淚，卻真實得讓他心驚。

付坤哭了，他哥哥哭了。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掉過眼淚的哥哥，那個大大咧咧，似乎永遠不會為任何事情心煩的哥哥哭了。

這一瞬間付一杰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腦子里一片混亂。

“哥你別嚇我，”付一杰回過神來之后抱住了付坤的腰，在他背上用力地搓著，他哭的時候付坤經(jīng)常這樣安慰他，每次都能讓他覺得安心踏實，“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付坤沒說話，在他腦袋上狠狠抓了一把，扯得他頭發(fā)根有點隱隱生疼。

“吃飯了！”老媽在客廳里喊，“你倆干嘛呢，要聊天吃完了聊！好大一窩醬肘子喲——”

付坤猛地松開了他，站了起來，扯了張紙巾在臉上擦了擦，聲音里帶著鼻音：“吃飯去?！?/br>
沒等付一杰站起來，付坤已經(jīng)拉開臥室門走了出去。

“哎坤子，”老媽有些驚訝地看著他，“你這是……哭了?。俊?/br>
“嗯，”付坤進了浴室，“哭了?！?/br>
“怎么了啊這是？”老媽很擔(dān)心地轉(zhuǎn)頭看著剛從屋里走出來的付一杰，“你把你哥揍哭了？”

“我……”付一杰不知道該怎么說。

“他敢，”付坤在浴室一邊洗臉一邊說，“借他八十六個膽兒讓他揍我你看他敢不敢?！?/br>
付一杰笑了笑，在桌子旁邊他的老位子上坐下：“不敢。”

“你哥為什么哭?。俊崩蠇層行?dān)心地挨著付一杰坐下，小聲說，“小時候被狗追著咬都沒哭過，就還是小毛毛的時候餓了會哭，會說話以后我還沒見你哥哭過呢，今兒開眼了?！?/br>
“你別瞎打聽了，”老爸拿了三個杯子在自己面前一字排開，往里倒酒，“你兒子還不能哭一回了啊?！?/br>
“哎喲頭回見嘛，我看著新鮮問問也不行啊？”老媽有些不服氣地說，但也沒再繼續(xù)問。

“太久沒見一截兒了，”付坤從浴室里出來，洗了臉，看上去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時的樣子，“我媽偷著都哭禿頂了我湊個熱鬧唄?！?/br>
“討厭！”老媽甩了他一巴掌，一扭臉看到老爸面前三個倒?jié)M了酒的杯子，“付建國同志，你干嘛??？還一杯誰的啊？”

“我小兒子的，”老爸笑瞇瞇地把酒杯推到付坤和付一杰面前，“讓他陪他老子喝一杯。”

老媽跑進廚房拿了個杯子放在老爸面前：“那他老娘也要半杯?！?/br>
這頓飯吃得很讓人踏實，付一杰開始大啃醬肘子的時候，老媽摸了摸他的腦門兒，已經(jīng)退燒了。

付一杰很久沒吃老媽做的菜，一大盆肘子他吃了一半，老爸給他倒的一杯酒也都讓他喝光了。

老爸要再給他倒的時候，付坤拿走了他的杯子：“老付同志，您這是興奮大發(fā)了吧，還讓他喝？”

“我沒事兒，”付一杰頭稍微有點兒暈，但跟上回在學(xué)校喝酒的時候感覺完全不同，這種暈讓他覺得很舒服，他胳膊搭在付坤肩上，揮了揮筷子，“今兒我要陪爸喝透了！”

付坤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