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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人聽著,其實都有種說不上來的味道。她把江山社稷看得很重,皇上的治世卻帶著玩世不恭。有時候銅環(huán)也勸她,結果她的話讓她啞口無言,“慕容家這輩兒里,就剩咱們這一支了,哥哥的江山守不住,怎么傳給底下孩子?我不是為他,我是為慕容。我的兒子將來要與那些皇子們?yōu)槌?,我呢,自然也要與哥哥為臣?!?/br> 每個人心里都有一個信仰,信仰得太久變成執(zhí)念,她的憂國憂民在到過懷寧之后更甚了。大鄴成了這樣,和開國時的盛世相去甚遠。子孫留不住祖宗基業(yè),將來下去了怎么有臉認門兒! 圍棋不想下,棋盤也不用擺了。她說今兒沒興致,“我看池子里的荷花開了好些,去那兒賞荷?!?/br> 余棲遐躬身告退,她到鏡子前拆了頭,拿一支金雀釵綰了頭發(fā),獨自往湖邊上去了。 將近六月,天氣一日一日熱起來,太陽當頭的時候已經(jīng)沒法兒出門了。這是她來江南后的頭一個夏天,南方的氣候果然比北方來得分明。還好湖上有長廊,廊子頂上鋪稻草,她挑著一根釣竿兒打算找地方下餌,感覺有風竄進裙底,湖上涼風習習,是個消暑的好去處。 她和那些“怯輕寒,莫憑欄”的女孩子不同,別人打秋千、斗草的時候,她寧愿釣魚釣螃蟹。她身子骨很健朗,試過兩次不畏寒,所以湖鮮煮好后,蘸著醬料也敢吃。上回她吃蟹,被瀾舟看見了,大驚小怪地噯了聲,“這東西多臟”!她怨懟地瞪著他,心說這孩子不會說話,她都好幾個進了肚子,他說臟,分明是不給面子。 她把剩下的兩個推到他面前,“這是我親自釣上來的,天底下沒有第三個。來得好不如來得巧,賞你了,你吃吧。” 瀾舟是個怪孩子,他不喜歡吃這種東西,但聽說世上沒有第三個,悄悄看了她一眼,“額涅沒給阿瑪留?” 她搖搖頭,“你阿瑪還不讓我釣魚呢,說想吃什么吩咐廚子。集市上買的哪有我自己釣的好吃!”她掰開一個,指指里面的黃兒,“看看,多壯!” 瀾舟知道蟹的精華在黃兒上,他小心翼翼剔到她碟子里,“兒子吃身子就成了,額涅吃這個。不過要仔細,這種東西性寒,少吃為妙?!?/br> 小孩子家家,弄得老夫子似的,她也感嘆這孩子可憐,幾乎沒有童年,從懂事起都把他當大人,王府里的日子也像宮里一樣不好過。 他吃螃蟹,吃得溫文爾雅,起先還有點怕,后來似乎吃出味道來了,笑著說:“下回額涅去的時候叫上兒子,到時候兒子釣螃蟹,額涅在邊上解網(wǎng)兜就行了?!?/br> 她那個擅釣螃蟹的獨特愛好被良時知道了,嬿婉湖里本來蟹少,很難釣著,為了不掃她的興,從外面買了十簍子倒進湖里,弄得夜里月亮一升,湖邊上盡是沙沙鬧螃蟹的聲音。 唉,拋開那些不如意,其實她的生活真不錯。做人應該知足,她常想是不是太較真了,才把自己弄得那么累? 她在一片陰涼里坐了下來,裙片薄而纖巧,被風一吹飄進了水里,渾然不覺。釣螃蟹她有絕招,拿豬肝掛在繩上,因為太經(jīng)吃了,通常不需要再換餌。她在湖上消磨時間,看著滿湖的花和葉,心里很寧靜,暫時可以忘了那些不高興的事兒。 螃蟹很傻,不帶腦子,逮著吃的就不顧安危,大口啃咬。出了水放在桶口上,抖都抖不下來,得用力拽。婉婉剛拽下來一個,小酉一路小跑到了跟前,托著一封信往上呈敬:“老爺爺八成兒又想您啦。” 還是皇妹親啟,婉婉拆了信看,首先奉上詩一首,文采飛揚,毫無雕琢之感,是皇上最近煉丹的心得。接下來說自己多么想念meimei,meimei離京千里之遙,不知現(xiàn)在身體好不好。過兩天就是母親的忌日了,往年兄妹兩個一同拜祭,今年只有哥哥一人,倍覺孤寂。要是meimei愿意,回京來小住一段時間,也好敘兄妹之誼。哥哥最近找到了第二春,猛不丁品出了愛情的滋味兒,以至于十分想立那人為后,又恐meimei不高興,想聽聽meimei的主意。再往下看,終于扭扭捏捏地寫明白了,那個令他如沐春風的人不是別人,是音樓原來的婢女,后來經(jīng)太后指婚,嫁給了肖鐸的彤云。 婉婉嚇出一身汗來,愣了半天,氣得把信擲進了水里。 真是愈發(fā)荒唐了,她知道他有喜歡小媳婦的毛病,以前戀上音樓還好些,畢竟她空占個位分,就是用來殉葬的?,F(xiàn)在又看上了彤云,人家名義上是太監(jiān)的家眷,肖鐸替他征戰(zhàn)琉球,他在后方挖人墻角,這名聲傳出去,那還得了? 她直勻氣兒,臉色都變了,小酉看看水里的信,墨跡氤氳開,在桃花箋上漂浮起了烏云。 “主子怎么了?皇上又干出格的事兒了?” 她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他這回,又喜歡上彤云了。” 小酉吐吐舌頭,“給肖掌印當對食的彤云?怹怎么老愛搶肖掌印的女人呢,一回不夠還兩回?”忽然突發(fā)奇想,“其實皇上喜歡的是肖掌印吧?要不怎么老和他對著干呢,就想讓他注意怹?!?/br> 這一句把婉婉的眼淚逼了回去,笑著啐她:“滿嘴胡謅,讓他們聽見,看不拔了你的舌頭!”言罷嘆氣,“怎么好呢,我這哥哥真叫人搓火兒。他要是安心當個閑散王爺,一輩子應當過得有滋有味兒的……我這里為他著急上火,他那里整天琢磨這個,還問我的意思,叫我說什么好?” 結果螃蟹也不釣了,傷心地回到書房里,研了墨給他回信,說自己也甚為想念皇兄,恭請皇兄萬福金安。要冊立彤云做皇后,這事兒萬萬不能議。卑下之身,怎堪隆正位之儀。況且她有人家兒,不是外頭無主的女人,言官們死諫起來,會上太廟里哭列祖列宗去的?;市智疑源梢灾匦虏蛇x,挑出個詩禮人家的好姑娘冊封皇后。精神上有了默契,將來好和皇兄吟詩酬唱,豈不快哉? 書信送出去了,到底能不能勸住,暫時還不知道。她了解他的脾氣,一旦對什么事上了心,今天辦不成,明天也得辦成。有時候她難免灰心,自己cao夠了心有什么用,掌權的不問事,她就是把自己碾成粉,也救不了這泱泱天下。 好在良時和他不同,先不論那些兵馬,作為丈夫,他至少是一心一意的。 一個人對你是不是真的有情,可以感覺出來。外頭誘惑那么多,她也使心眼兒。他官場上應酬不斷,秦淮河是什么地方?鶯歌燕舞,紙醉金迷之地。那條蜿蜒的河流里,不知沉淀了多少胭脂水粉,華燈初上時畫舫四面張燈結彩,酒色亂人眼,那些急于從良的美人們可不管那許多,與人做外室,也好過迎來送往,出賣色相。她派了人暗中盯著他,人品好不好,風月場上見真章。結果番子的答復沒有讓她失望,據(jù)說飲酒的時候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