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5
似乎很努力地想把注意力集中到黑板上去,可那時不時飄過來的目光出賣了他。他遲疑著伸出手,從我的桌上拿過藥水瓶,輕聲說:“我?guī)湍??!?/br>說實話,我很訝異,但最終什么也沒說。他的手指帶著恰到好處的涼意,動作輕柔而小心,圓圓的眼睛一會兒看看許承,一會兒看看我,我干脆趴在椅子上,讓他把我背后的衣服整個掀開。“誰……誰打你的?”他竟然敢問。我想扭頭瞪他,這時,他的手指有意無意地按在了我的傷口上,我心里咯噔一跳,鬼使神差地開口:“……我媽。”接下來的整節(jié)課,我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唐維安呢,反而一臉坦然地盯盯黑板,做做筆記。真行,周圣宇,你是被鬼上身了吧。下課鈴響的時候,我陰森森地威脅唐維安:“不許告訴別人?!?/br>他寫字的動作頓住了,微微向我這邊側(cè)過臉,睫毛顫了顫,我看到其中流動的笑意。11【遲海風(fēng)】凌晨的時候我被一陣沖馬桶的聲音吵醒,看見阿寬游魂一樣從衛(wèi)生間里晃出來,砰得一頭栽回床上,不一會兒就打起了呼嚕,全程都沒有睜眼。這讓我在迷迷糊糊間想起昨天下午唐維安的話——我可能有夢游癥,你要跟我住嗎?這小子,確實跟小時候不一樣了,會懟人了,還懟得挺齊活,把其他四個人連我在內(nèi)都一塊兒堵死了——人都說自己有夢游癥了,你還上趕著往人跟前湊,找剁?酒店的雙層窗簾又厚又重,把光線和聲音一齊隔絕在外,仿佛連空氣都是靜止的,讓我胸悶氣短了一晚上。我想起以前經(jīng)手過的案子,現(xiàn)在這個房間可不就是個密室。對于北新的氣候,不論來幾次也沒法適應(yīng),綿延的山擋住了自海上而來的風(fēng),盡管和南橋相隔不遠,卻遠沒有南橋清涼潔凈的空氣,這里的夏天沉悶而粘膩,濕氣更讓人無法忍受。我坐起身,摸過床頭的煙盒和打火機,點了一支煙叼著,下床走到窗前,把窗簾拉開了一條縫,這才發(fā)現(xiàn)窗戶并沒關(guān)緊,留了半截,潮濕的水汽就從那縫隙間撲到我的臉上,暗淡的晨光中,柏油馬路被染成了深色。黎明時分,北新下了一場細雨。集合的時間是七點,我看了看時間,凌晨五點半,我把煙頭扔到窗外,正打算回床上再瞇一會兒,這時,眼角閃過了一抹白色的影子。整條馬路靜悄悄的,只有那一輛白色大眾緩緩駛過,從酒店的停車場入口開進去了。房間在五層樓,再高點兒也許我就看不到那一串車牌號碼了,那是唐維安的車。這個時間,他去哪了?酒店的一次性拖鞋踩在地毯上悄無聲息,我走到門口,正要拉開門時,不知怎得心中一動,側(cè)頭把耳朵貼在了門縫上,凝神靜聽走廊上的動靜。沒有腳步聲,只有我的心跳,我耐心等著,大約十分鐘過去,隔壁房門細微地響了一聲,咔嚓,開門,又一聲,咔嚓,關(guān)門,然后一切重歸寂靜。——唐維安的舉動同樣小心。出于神經(jīng)本能的反應(yīng),一些紛亂的猜測在一瞬間劃過我的腦海——總不至于是真的夢游吧,夢游到半夜開車出去?他那種鬼話也就只能?;e人。我想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神經(jīng)過敏了,萬一他只是失眠出去兜個風(fēng)呢?我回到床上,閉上眼,重新睡了過去,當手機鈴聲爆炸般響起時,我睜開眼睛,感覺心臟正急促地跳動著。我做了個夢,夢中的一張張臉清晰得可怕,以至于醒來的瞬間我一時認不出自己身在何處,甚至不確定旁邊阿寬的呼嚕聲是真是假。門外的走廊上傳來隱約人聲,有人腳步拖沓地經(jīng)過我們房間門口。我狠狠抓了一把頭發(fā),撐著身體坐起來,都說白日睡眠容易多夢,一個回籠覺都能見縫插針。夢里是小學(xué)六年級的冬天。那個冬天的第一場雪下下來時,正趕上許承的一節(jié)語文課,全班同學(xué)都因為興奮而走神,一張張小臉不時眺望窗外,從我的位置看出去,能看到大雪把門前的松樹都壓彎了枝干。許承幾次拿粉筆哆哆哆敲黑板,試圖扯回我們的注意力,最后他妥協(xié)了,笑著說:“別著急,一會兒吃完午飯,我跟你們打一場雪仗,保證讓你們過癮?!彼腥算读艘凰?,教室里沸騰了。許承從不食言,午飯后他甚至特地去換了身衣服,在別的班都被勒令回宿舍午睡的時候,他悄悄帶我們溜到cao場,整個空曠的cao場都變成了我們的戰(zhàn)場,一開始還有人依照站隊劃分嚴謹對敵,沒撐多久,干脆變成了大混戰(zhàn)。一片混亂之中,我的目光緊緊追隨唐維安,他的臉上少有的露出笑容,像雪光一樣明亮,他認真地團一個雪球,然后把它遠遠砸到了許承身上,許承哎呦一聲,立刻回頭反擊,我瞅準間隙上去攔截他,卻被許承巧妙地躲開了,還沖我得意地一笑,接著,他手里的雪球砸在唐維安的后腦勺上。這時,周圣宇一陣旋風(fēng)般掠過,捧著一團比所有人都大的雪球,嘭地砸到了許承的屁股上,許承不由往前一趔趄。“豆奶!過來!”他大聲喊。“周圣宇!”許承暴跳如雷。唐維安早就被追殺得暈頭轉(zhuǎn)向,一聽見聲音,就循著周圣宇的方向跌跌撞撞跑過去。我的雙腳不由自主跟上他,卻被迎面飛來的一個炮彈打斷。雪球狠狠砸在我的臉上,有一剎那我的眼前直冒金星。是周圣宇,他擋在唐維安身前,一臉嘲弄地望著我。他說:“我和豆奶,誰都不要?!?/br>許承忽然大笑起來,踩著雪跑來拍拍我的肩膀,說:“小小遲,咱兩一隊,今天就殺得他們倆片甲不留!”小小遲是許承給我的“昵稱“,這么幼稚的昵稱我當然不干,但此刻我顧不上反對,只是用力地點頭:“嗯!”——殺得周圣宇片甲不留。不矯情地說,那是我生命里最開心,最激烈,最震撼,最美好的一場雪仗,從那以后我再也沒看過那么美的雪。指尖仿佛還殘留著冰雪的涼意,怎么會在這個時候想起來?我煩悶地搓了一把臉,鬧鐘并沒有吵醒阿寬,我抽出身后的枕頭,朝他臉上狠狠砸過去。二十分鐘后我們關(guān)門下樓,在樓道口遇上正在等電梯的唐維安和另外兩人,他的風(fēng)衣干干凈凈,一點褶皺都沒有,眼睛里卻遍布紅血絲,盡顯疲憊的神色。“早,”我如往常一般跟他打招呼,“沒睡好?”他遲疑了一下:“習(xí)慣了?!?/br>“今天能稍微涼快些,早上下了點雨?!蔽铱粗难劬φf。他的視線自然地放在電梯按鈕的顯示屏上,淡淡地應(yīng)道:“是么?”“?!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