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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扎,仰首望著那熟悉的紅墻碧瓦,悲傷一波一波地漫上眼眶。 她不知這悲傷從何而來。 在金蓮池溫柔而冰冷的水波里,她心底里那些被冰封、被掩埋、被壓抑的情緒,驀地盡數(shù)爆發(fā)。 她看見自己的眼淚,透明得如同最純凈的水晶,一粒一粒,飄散在深碧凝翠的池水中。 原來,她身上還有一樣事物,是干凈的。 原來,自她那早已渾濁的心底流淌出的淚水,與十四歲少女純凈眸中滑下的淚水,并無兩樣。 那一瞬間,眼淚洶涌而至,她在將死的一刻哭得不能自已。 而隨后,她便看見了火光。 宮墻的一角爆出了火光,似還有廝殺聲奔襲至耳畔。 她止住哭泣,靜靜地看了一會,突然大笑了起來。 冰涼的帶著腥味的池水倒灌入喉,堵住了她的呼吸,可她卻仍在大笑,笑出了聲。 委實是太可笑了,不是么?那算計她的一人定想不到,她死之日,便是國破之時。 什么算計陰謀,什么尊榮顯赫,在這將傾的大廈之下,所有今日的耀眼,不過是明日塵煙。 她在池水中笑出了眼淚,她紛亂的發(fā)線四散如黑灰。 那一刻,她忽然便沒了怨,也沒了恨。 就這樣吧,她想。 就這樣結(jié)束,也沒什么不好。 她緩緩地閉上了雙眼,任由那團混沌將她包裹。 可是,當她重新睜開眼時,她卻來到了這里——中元十二年的連云田莊。 這一年,正是她前世厄運的開端,亦是秦家走向滅亡的起點。而她,卻帶著前世的所有記憶,回來了。 第002章 意綢繆 暮色涌入寒窗,兩重紗帳、一床薄被,卻終是擋不住暮秋的冷意。 秦素有些恍惚。 她是在兩天前醒來的。 經(jīng)歷了最初的迷茫、慌亂與頹喪后,她的心境已然平復(fù)。 前塵若夢,她不想、亦不能永遠囿于過去,她終是要著眼于當下,為這一世的將來好好謀劃。 她隱約記得,上一世的這個時候,她因為貪玩,非要看阿妥幫莊民燒麥桿,結(jié)果被濃煙熏倒,在床上養(yǎng)了幾日。而若她未記錯的話,秦家報喪的人,近幾日也快要到了。 秦素淡淡地瞄了一眼枕邊翻開的歷書。 她的父親、江陽郡郎中令秦世章,在前幾日隨郡守外出行獵時,不慎墜馬而亡。 秦素已經(jīng)不大記得秦世章的長相了。 自七歲那年被送來連云田莊“養(yǎng)病”,她便再也不曾見過這位父親。 如今,又隔一世。 那張早已模糊的臉,在她的記憶中蒙了塵、落了灰,被光陰拋進了角落,再也無法憶及。 秦素悵悵地轉(zhuǎn)開眼眸,望向紗帳上早失本色的黯淡繡紋。 驀地,膝蓋處一陣銳痛傳來,酸脹無比,讓她忍不住深吸了口氣,隨后,一絲苦笑便爬上了面頰。 她幾乎已經(jīng)忘了,前世此時,她的膝蓋還未養(yǎng)好,一逢著陰雨天便會疼。 她慢慢地伸出手,在膝蓋上摸了摸。 膝蓋的骨節(jié)處略有些腫脹,皮膚亦粗糙不堪,完全沒有少女應(yīng)有的細膩與秀致。 秦素挪開了手,神情淡然。 被嫡母在陰冷的祠堂罰跪,整整兩日連水都不許喝,跪姿稍有松動便是一戒尺……年僅七歲的她能活下來已屬大幸,膝蓋上的這點傷又算得了什么?身為卑賤的外室女,被如此對待也是她該當?shù)摹?/br> 秦素眸色淡淡,不見悲喜。 一個外室女能被家族認回,便是在民風(fēng)最開放的唐國,亦極少見。不過,秦家的情況委實特殊了些,秦素也不是平白無故認祖歸宗的。 她的父親秦世章,乃是兼祧。 以一身肩挑兩房,秦家子息之單薄,由此可知。 東、西兩院的老夫人雖各有私心,卻有志一同地認為:無論嫡庶、男女,秦家的孫輩須得多多益善,越多越好。故秦素方得以進入秦家,并被養(yǎng)在了長房名下。 秦素對生母趙氏的記憶極為模糊。趙氏去得早,在秦素還未滿三周歲時便病故了。 據(jù)說,趙氏出身卑賤,雖有著驚人的美貌,卻因身份低微,秦世章也不敢輕易帶她回家,只敢在外頭養(yǎng)著。 趙氏死后,秦世章許是心中有愧,便將這份感情轉(zhuǎn)移到了秦素身上,待她極為上心,甚至可以說是溺愛。 不過,在秦素六歲那年,這份寵愛戛然而止,而秦素的日常用度也隨之一落千丈,直到被送至田莊“養(yǎng)病”,她才算過了幾年清靜的日子。 秦素轉(zhuǎn)過眼眸,盯著仍在翻書的阿豆出神。 算算日子,秦世章應(yīng)該早在秦素醒來前便亡故了,此刻秦家送信的人想必才出門。從青州城到連云路途遙遠,騎快馬也需三日,不過秦府的管家可沒這般快,算來大約五、六日后方能到達連云,而她離開田莊的日子,也將臨近了。 緩緩摩挲著棉被上的布料,秦素神情漠然,指尖所及處,是兩本薄薄的書卷。 阿豆此刻正在找的,應(yīng)該便是這兩卷前秦珍本:與。 前世時,秦素直至回到秦府被姑母秦世芳問及,方才察知這兩卷珍本不翼而飛,所幸另一卷最為珍異的,因一直收在裝舊衣的箱子里,連秦素自己都忘記了,于是幸得保存。 只是,這本記載著前秦風(fēng)流人物玄談的古書,帶給秦家的卻非福運歡喜,而是秦氏滿門厄運的開端。 秦素微微側(cè)首,望向窗外。 薄暮、煙雨、寒窗。 瓦檐上滴落的雨珠敲打著地面,將阿豆弄出來的些許聲響也隱了去。 屋中光線已經(jīng)很暗了,書上的字跡漸漸辨別不清,阿豆終于站起身來,胡亂將紙條塞入懷中,泄憤似地踢了櫥架一腳。 “咚”,不算太大的一聲,床帳里的人卻動了動,像是被驚醒了。 阿豆臉一白,飛快地轉(zhuǎn)出床尾,掀起紗帳,頃刻間,一雙親切而干凈的笑眼,溫馴地攏上了秦素的臉。 “女郎醒了,可要起榻?”阿豆語聲輕柔,手上已經(jīng)利索地動作起來,將紗帳掛去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