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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唇微啟,問:“怎么了?” 阿妥的臉色更顯惶然,語聲低低:“女郎,方才阿福來說,前頭有莊民瞧見,今日一早,阿豆自己出了莊?!?/br> 她口中的阿福便是其夫福叔,方才秦素瞧見福叔自前莊而來,面色很是不好。 “有此事?”秦素長眉微軒,清凌凌的眼波里躍出幾星光點,明艷耀人:“阿豆去莊外了?我沒吩咐過她?!?/br> 阿妥眼中掠過一絲陰云,欲言又止。 阿豆是個不安分的,據(jù)說與莊中某男子過從甚密,還有人曾親眼見她與那男子從莊前的小樹林里出來,衣衫不整。 只是,這些話阿妥并不好說予秦素知曉。 秦素此時忽然一笑,轉(zhuǎn)眸看著阿妥道:“阿豆貪玩,怕是去鎮(zhèn)上玩了,你叫福叔套車,我們?nèi)ユ?zhèn)上找。” 阿妥愣住了,再一想秦素往日對阿豆的寬縱,便覺似乎也有道理,遂點頭:“但聽女郎吩咐。” 收拾妥當又草草用罷了朝食,福叔套上了牛車,主仆三人便往連云鎮(zhèn)而去。 連云鎮(zhèn)離田莊不過三、四里路,福叔駕車又穩(wěn)又快,當牛車駛進鎮(zhèn)口時,辰正還未到,時辰尚早。 因鎮(zhèn)子地處漢安縣邊陲,往東走不上幾里便是符節(jié)縣境,乃是接通兩縣的要道,因此鎮(zhèn)中倒也稱得上熱鬧。秦素自車窗望去,只見一條寬闊的青石板路橫貫東西,車旁時而掠過各色鋪子與店家,她便知曉,這里已是鎮(zhèn)中最繁華之處了。 她今日需行之事,便在這里。 命福叔將車停在僻靜處,秦素便吩咐阿妥:“你先下車,去那邊的成衣鋪子買長身大袖袍、散口袴與皂靴各一,再買一頂皂紗帷帽,我要穿戴?!?/br> 阿妥愕然抬頭,滿臉驚異。 秦素要她買的,竟是整套的男裝! “女郎莫不是要異裝?”阿妥不由出聲相問。 秦素點了點頭。 阿妥又是一怔,隨后神情中便有了些許責備。 縱然秦素平常很愛玩鬧,此舉卻仍是出格了。 第005章 薛二郎 靜了一會,阿妥終是低聲道:“女郎,這樣恐怕不妥,女郎終究還是秦氏女?!?/br> 秦氏一族雖已式微,卻仍可在郡中名門里排得上號。阿妥自來忠直,此時見主人行事大膽,自是極力勸阻。 不過,秦素今日勢在必行。 她將臉微微一沉,語聲肅然:“阿妥,我是主,你是仆,你只聽我的話便是?!辈恢挥X中,語氣帶出了前世的威與冷。 阿妥身子一震,呆住了。 這樣的秦素,與以往實在大相徑庭。 秦素才只十二歲,容貌已是格外艷麗,阿妥再不曾想過,這般嬌艷明媚的女郎,眉梢眼角只那么略略一動,便能生出這般的氣勢,那眼神更是冷冽如冰,竟叫人心底一顫。 不由自主地,阿妥心中那點勸止的念頭,竟然就被這幾句話澆熄了,遲疑一會,她終是應了聲“是”。 秦素心下微松,氣勢凝而不散,又低聲吩咐阿妥幾句,這才與她一同下了車,順手將一頂帽裙長至腳踝的冪籬戴了起來。 留下福叔看車,秦素與阿妥在巷口分作了兩路,阿妥去買成衣,而秦素則施施然走進了位于鎮(zhèn)東的書墨鋪,并在里頭盤桓了好一會。 當她步出店門時,店老板親到門口相送,態(tài)度十分客氣,秦素亦是笑語怡然。 若有熟悉秦家的人經(jīng)過此處,便會發(fā)覺,這與老板寒暄的女郎,其說話的口音竟有幾分漁陽腔調(diào),而再看其身高與步態(tài),倒像是秦家那個年輕的使女。 阿豆便是漁陽人,體態(tài)纖秀,身量比秦素高出大半個頭。 只要在鞋子里塞些棉布,踩上木屐,再改一改口音并戴上長冪籬,秦素認為,她與阿豆至少有七分相像。 這是最簡單的易容術(shù),亦是前世隱堂所授諸技中的一種,雖只淺涉皮毛,如今看來,卻終非一無用處。 三卷珍本,三百兩銀,外加書鋪贈送的整套筆墨紙硯,真是得其所哉。 秦素捧著書匣行至對街,復又回首張望。書鋪高懸的匾額光可鑒人,秦素眸中亦有光影躍動。 鮮少有人知曉,那匾額的背后,刻著族徽。 這鋪子是她特意選的,可巧便在連云鎮(zhèn)上,也是她的運氣。 秦素眸中光影紛涌,復又歸于平淡。 今日真真是個好天。 她歡快地轉(zhuǎn)過身去,穿過街巷,彎進了側(cè)路。 那三百兩銀,秦素請老板分成了兩百七十兩的銀票外加三十兩碎銀,一并收進了匣中。 手中有錢總是好的。 她記得很清楚,兩年后,也就是中元十四年,陳國便將實行“廢金改銀”制,此后的很長一段時日,皆是“金不如銀、錢不如鐵”,而陳國日漸衰微之勢,亦是自彼時始。 所以,方才賣書時,秦素只要了銀。 無論銀票還是銀錠,兩年后都將成為陳、趙、唐三國通用的主要貨幣,她當然要多換一些。 秦素一路思忖著,很快便回到了停車處,阿妥此際已經(jīng)買好了成衣,秦素便上車換去了女裝。 當她再度跨下牛車時,已是身著男裝、頭戴帷帽,一身良民裝束,獨自一人轉(zhuǎn)出了路口,逍逍遙遙往鎮(zhèn)中最大的“醉仙樓”而去。 今日之事,阿妥不便與秦素同時露面,便留下看車,福叔則是拿著采買單子走了。秦素今天要買的東西不少,福叔只怕要多跑幾趟。 醉仙樓位于連云鎮(zhèn)中段,起了兩層高的樓,很有幾分富貴氣象。雖有個俗得不能再俗的名號,倒也有那么一樣不俗的事物,便是這里的“青梅酒”。 此酒醇厚甘冽、綿柔清芬,堪稱酒中佳品,便在郡中亦很著名,那些名士高人往來此地,便沒有不嘗的,甚而還有人為此留字題詩,青梅酒的名頭便越發(fā)響亮。 有此上佳風物,醉仙樓自是客似云來,秦素去得還算早,一樓堂座卻也沒剩幾個空位了,她便揀了個靠近門的位置坐下,隨便要了兩樣點心,幾個小菜。 那店伙見他一個小僮獨自上酒樓,頗有些奇怪,待聽到秦素說等人,又見她出手闊綽,便以為這定是哪家小廝來占座兒的,倒也不敢多問,點頭哈腰地去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