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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在胸中翻騰,秦素的哭聲卻是未停,顯得極是哀痛。 馮德放下袖子,一面哀嚎,一面往秦素的方向看了一眼。 秦素心中微微一動。 光顧著哭,倒將更重要的事情忘了。 她一面拭淚,一面便站起身來道:“馮管事,可有斬衰?” 馮德被她說得一愣。 斬衰為不縫邊的粗麻孝衣,乃重喪之服,秦世章為秦素之父,按陳國制,秦素是要為他服斬衰的,她的話并沒說錯。 只是,馮德卻沒料到秦素竟直接問了出來,一時便有些愣怔。 秦素不給他思考的時間,哭著續(xù)道:“驚聞父親身故,女心大痛,一時哭得忘情。家中只備了素服,故向馮管事乞斬衰,想母親定是安排周全的?!?/br> 三言兩語,堵上了所有缺口。 馮德此時簡直就是駭異,連哭都忘了,只看著秦素發(fā)呆。 方才他確實是想就秦素的衣著發(fā)難的。秦素今日的穿著雖非麗服,卻也不是布服,就這么著跪哭亡父,于禮不合??伤f沒料到,秦素居然說出了這樣一番話,尤其那最末的一句話里,竟似大有深意。 他無法掩飾心中詫然,呆望了秦素好一會方才醒神,立時換上一副哀色,垂首道:“有的,東院夫人已提前備好了,我這便送來。”說著便起了身,吩咐人去車中取粗麻喪服。 東院夫人便是林氏,因秦府一夫二妻,又不好真的分出大小來,故家中仆從便以“東院夫人”、“西院夫人”區(qū)分兩位正室夫人。 見馮德去了車旁,秦素亦叫阿妥與福叔起身,令他們?nèi)ゲ冒捉怼Q帳幔、撤擺設(shè),布置香燭、白幡,將堂屋設(shè)成靈堂,又叫福叔向馮德要錢,有不足的便當(dāng)場向莊民購置。 不一時,斬衰送到,秦素回房換了,復(fù)又行至堂屋拜祭,一應(yīng)跪拜、燃燭、敬香,禮節(jié)合宜、法度嚴(yán)整,極有士族風(fēng)范。 見秦素雖然悲痛,然布置人手、安排拜祭諸事卻是一絲不亂,馮德心中更是訝異。 這樣的秦素,與他所聞所知的秦家六娘,直如兩個人一般。 他盯著秦素瞧了半晌,始終尋不到半點不合規(guī)矩之處,便也歇了找茬的心思。 接下來的事情于他而言才是重中之重,刁難秦素倒在其次。 于是,從布置靈堂開始,馮德終于顯示出了士族仆從的圓融老道,不僅取了斬衰,還將準(zhǔn)備好的香燭、草席等物也拿了出來,又交給福叔一些金,供他向莊民買雜物。 哭祭一番過后,秦素方延了馮德于次間入座。 馮德此時對她早已不敢小視,虛虛地搭了一角椅邊坐了,并不托大。 秦素見了,倒對他高看了兩分。 此人之所以深受林氏重用,果然有其原因,只這份看眼色、辨風(fēng)向的能為,便已超乎出眾人。 二人坐定,秦素便當(dāng)先開了口:“馮管事一路辛苦了。不知父親因何亡故,還請告知?!闭f著又將衣袖按住了眼角,語聲悲咽。 馮德站起身來,面色含悲,沉聲道:“郎主是在田獵時墜了馬,掉下了山崖?!?/br> 秦素聞言便又哭了起來,阿妥與福叔亦陪著垂淚。 馮德勸慰了秦素幾句,又道:“東院夫人交代,請女郎明日返程,馬匹與草料我已交給阿福了?!闭f罷自袖中取出一只錦囊,雙手奉上:“這是東院夫人贈的路儀?!?/br> 阿妥上前接過錦囊,秦素看也不看,只點頭致謝。 錦囊里應(yīng)該裝了五十金,足夠這一路車馬用度。 第017章 欲行險 秦素心中冷笑,面上卻是一臉的感激。 林氏在銀錢方面從來都很大方,只是,這用詞也太過生分。 秦素始終還是秦家的女兒,林氏卻偏要以“贈”字論,這是時刻不忘提醒她外室女的身份么?況且,這些錢終究不是林氏掙的,她自然用得不心疼。 馮德又恭聲道:“東院夫人有令,叫我傳過信后立即回轉(zhuǎn),府中還有要事需要處置,如此,我便不能陪女郎回去了。東院夫人已安排了四名健仆,他們會一路護送女郎回府?!?/br> 健仆?護送? 秦素十分想要笑。 前世時,這些“健仆”一路上好吃好喝,到了桃木澗,那所謂的強人剛發(fā)了一聲喊,這些人便立馬作鳥獸散,林氏倒真是挑了好人過來。 不過,如今這些人倒真能派上用場了。 秦素淡淡地想著,向馮德道了謝,馮德也不多耽擱,當(dāng)即便告辭出了院門,駕車往田莊西面而去。 秦素知道,他這是去接周嫗祖孫二人的,可惜,林氏這一次卻得不著什么好處。 凝思了片刻,她便招手喚了阿栗過來低語幾句,阿栗便出了屋。 阿栗便是莊頭秦旺的幺女,才被送過來做使女的,還不大懂得規(guī)矩,阿妥這兩日便在教她。 秦旺很快便趕到了,秦素先向他問了好,復(fù)又向門外指著那四名健仆,語聲輕細:“這是我母親派來的四名仆人,他們明日要隨我回府。如今卻有一事要請莊頭相幫,我這院子狹窄,地方也有些偏,秦莊頭看……” 她說到此處便不再往下說了,神情間有了些許尷尬。 秦旺端正的方臉紅了紅,心中不免有些發(fā)虛。 秦素的住處如此簡陋,還是在他的安排之下,他哪想得到她這么快便會回府?這半日他的心都是提著的,生怕馮管事斥他苛待秦六娘,卻未想她叫他過來,卻是好商好量地請他幫忙安置仆役。 他轉(zhuǎn)向門外看了看,卻見那四個仆從兩男兩女,男的挺胸疊肚,女的滿臉不屑,雖穿著麻衣,卻掩不去骨子里的豪奴氣派。 他再轉(zhuǎn)眼去看秦素,幾日不見,眼前少女又黑瘦了些,眉目間猶有幾分稚氣,一身麻衣寬寬大大,越發(fā)顯得孱弱,與那群豪奴直是天差地別。 秦旺便有些虛虛的愧。 “不知秦莊頭意下如何?”見他低著頭不出聲,秦素又問道。 秦旺醒過神來,掩飾地笑了笑,恭敬應(yīng)了下來:“是,便聽女郎的吩咐,這些人便住去我家。” 說到底,這還是他此前對主人不夠敬重,行事有誤,如今主人請他幫忙,他根本無法拒絕。 見他應(yīng)下了,秦素十分感激,鄭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