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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首應(yīng)了一聲。 秦素笑了笑,扶著她的手,踏上了燭火氤氳的回廊。 有了秦彥婉與鐘氏兩個人盯著,待過上些時日去了上京,再給秦家族學(xué)尋一個絕好的夫子來,秦彥昭前世的命運,應(yīng)該不至于重演一遍了。 秦素轉(zhuǎn)眸看向了廊外。 暮朝燈次第亮起,整間院子燈火灼灼,若星河垂落,放眼望去,似是連向了遙遠(yuǎn)的天際。 她一時間有些感慨,凝望著遠(yuǎn)處昏黃的天空,腳步也漸漸地停了下來。 便在此時,一個突兀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快些快些,鐘郎主的車馬已經(jīng)到了?!?/br> 隨著話音,兩個仆役已從院門外疾步而入,其中一個身量高些、走得慢些的,秦素覺得十分眼熟。 此時,那個矮些的仆役說完了話回過頭來,一眼便瞧見秦素正立在廊下。 他先是一呆,旋即便搶上前來,躬身見禮:“見過女郎?!蹦莻€高個兒的仆役亦跟著上來見禮。 秦素就著燭光打量了他兩眼,眸中閃過一絲笑意。 怪不得她瞧著此人眼熟呢,原來是阿勝。 第091章 沛雨園 “前頭出了什么事?瞧你們慌里慌張的?!卞\繡搶在秦素之前問道,那一雙眼睛里滿滿地皆是好奇,像是恨不能跑出去看兩眼才好。 秦素并未阻她說話,只靜靜地不出聲。 那矮些的仆役便恭聲道:“是鐘家郎主到了,我等奉太夫人之命,往東院老夫人處報個消息?!?/br> 鐘景仁到了? 秦素藏在袖中的手,瞬間滿握冰涼。 鐘景仁是鐘氏的長兄,一直掌管著秦家?guī)滋幐G廠,每年年底他都會回秦家交帳,順便送些年禮。 前世時,便是在鐘景仁管著的磚窯廠中,挖出了何都尉私藏的兵器。 是鐘家私自與何家有交易?還是鐘景仁無辜被人誣陷?秦素不得而知。 此刻鐘景仁來到了秦家,這便表明,過不了幾日,太夫人定會將家中人等請到德暉堂,與鐘景仁見上一面。 亦即是說,她一直擔(dān)心著的那件事,亦要發(fā)生了。 但愿她提前做下的安排,能夠起到些許作用。 秦素松開手指,向阿勝他們微微頷首,含笑道:“你們快去吧,別誤了傳話?!?/br> 阿勝與那仆役應(yīng)諾了一聲,躬身行了禮,便轉(zhuǎn)過了回廊。 由始至終,阿勝并未顯示出與秦素有多親近,舉止十分沉穩(wěn),與秦素記憶中的馭車青年,已是大不相同了。 “原來是鐘郎主來了啊?!卞\繡口中說著話,一雙眼睛卻牢牢地粘在阿勝挺直的背影上,神情間帶了一絲好奇。 秦素順著她的視線看了一眼,并不說話。 “那是新來的仆役么?以前在正房沒見過呢。”錦繡終是說道,一雙眼珠轉(zhuǎn)啊轉(zhuǎn)地,便轉(zhuǎn)到了秦素身上。 秦素便點了點頭:“那個是阿勝,原是馭車的,我回府半路上遇見了強(qiáng)人,多虧他臨危不亂?!彼恼Z氣含了感慨,“如今他在主院做事,可見太祖母也賞識他?!?/br> “原來他就是阿勝啊?!卞\繡的眼睛亮晶晶地,兩手捧面,面上是情不自禁的一絲甜笑,渾若動了情。 秦素心中微訝,口中卻仍是順著她的話說道:“就是他。阿勝趕車很好,行事也穩(wěn)妥,我聽人說,管事們也常??渌麃碇!?/br> 錦繡的眼睛更亮了,灼灼看向早無人影的前方,卻并未繼續(xù)往下說,而是笑著轉(zhuǎn)開了話題:“女郎許久沒回來了,鐘郎主又最是大方,不知此次他又能帶些什么稀罕有趣的物件,說不得女郎得的東西會比旁人多些呢?!?/br> 鐘景仁每次來秦府,都會給各院送些禮物,因他常年走南闖北,帶回的物件倒是件件新奇,確實很值得人期待。 秦素便作出一個適宜的歡喜表情來,雀躍道:“正是呢,鐘舅父帶來的玩物,最是有趣新鮮的了。” “瞧女郎歡喜的?!卞\繡笑著打趣了一句。 秦素連忙收斂了笑容,輕聲道:“我們快些回去吧,今晚早些安睡,說不得明日一早便能見到鐘舅父了?!?/br> 錦繡聞言便輕笑了起來,殷勤上前扶著秦素,不一時,這主仆二人的身影便已漸行漸遠(yuǎn)。 曲廊內(nèi)外安靜了下來。此際已是飯時,院中寥無人跡,唯暮朝燈華光閃爍,于寂靜的夜空里綻放如星。 “嗒”,一聲木屐輕響,打破了這庭院的寧靜。 隨著這聲音,便見那回廊最靠里的位置,悄悄閃出一個人影。 那人影全身皆裹在斗篷中,唯露出了一雙陰冷的眸子,死死地盯著秦素她們遠(yuǎn)去的背影,半晌后,猛一轉(zhuǎn)身,便消失在了沉沉夜色中…… 與秦府星燈閃爍、接天連宇的旖旎相比,薛府的夜色,便顯得寂寥了許多。 薛允衡挑著一盞黃皮紙燈籠,獨自走在石子路上,身旁一個從人也沒帶。 薛氏族人鄙奢華而尚儉素,于是,這薛府的夜便比別處來得純粹些,除寥寥幾點燭火外,便唯有星華耀目、月朗于天。 薛允衡仰首看著天空。 大都的冬夜,不似南方清潤,而是有種干燥簡爽的況味,星子鑲嵌在深藍(lán)色的天幕上,若水間泛起的點點波光,清透、干凈、寒冷,淡漠得像是神祗附視眾生的眼神。 不知為什么,他的眼前忽然浮現(xiàn)出了一個不起眼的身影,青幕白衣、扶杖而立,遠(yuǎn)遠(yuǎn)地現(xiàn)于他記憶的角落,清肅且冷寂。 “南方女郎么?!毖υ屎忄哉Z了一句,復(fù)又自嘲地?fù)u了搖頭。 他真是想得太多了。不過是前幾日接到了秦家送來的謝禮,讀了秦家六娘寫來的一張中規(guī)中矩、字跡清秀的字條兒,這大晚上的看了會兒天,他便又想起她來了。 他將燈籠挑高了些,照了照前路。 其實,也沒有什么可照的。 薛府的庭院,大抵是所有士族中最無趣、亦最呆板的了。便如他此刻所行經(jīng)的“沛雨園”,除了有個還算雅致的名稱,這園子最大的特色,便是空。 角落里的那幾棵花樹,常年半死不活,一年也難得開出朵花來。荷花池里更是沒半分花影,只有一大片野生的浮萍,將那池水汪得綠陰陰地,晚上看著還有些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