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可用的人里，又多了一個阿葵。

    秦素請馮嫗幫忙給阿葵提了等，如今她已非小鬟，而是正經(jīng)的三等使女，而她行事之穩(wěn)妥聰慧，卻是連阿栗亦多有不如的。

    秦素垂眸看著筆下淡墨，挑了挑眉。

    “阿葵便交給錦繡罷?！彼曊f道，抬頭打量眼前的茶花，語聲微低：“多的你不必管，離遠(yuǎn)些?！?/br>
    阿栗有些不明所以，應(yīng)諾了一聲，眉頭卻皺成了疙瘩。

    阿葵是女郎親自提上來的，錦繡為此很是不喜。將阿葵交到錦繡手上，她可沒好日子過。

    阿栗皺眉想了一會，便也沒再想了。

    總歸女郎的吩咐她照做便是。

    “姑母家中之事，后來如何？”秦素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那輕細(xì)的話語被浩大的東風(fēng)拂起，落在阿栗耳中時，引得她立時便彎了眉。

    “說是鬧得很兇，幾房妾室都挨了罰。姑太太整日以淚洗面，為了服侍左家大小郎的病，每天皆是吃不好睡不好的。”阿栗拿了瓷壺放在秦素手邊，飛快地輕聲說道。

    大快人心。

    秦素簡直想要笑出聲來。

    如今左家妾室爭風(fēng)之事已在士族里傳遍了，便連寒族庶人亦多有議論，根本壓不下來。

    天下悠悠眾口，乃是世間最利之器，若逢著良機，左家說不定都會垮掉。

    秦素只覺無限快慰。

    她并不知那左云軒為何會墜馬，因為這是前世未曾發(fā)生之事。那左云軒前世時可是風(fēng)光無限，年僅十四便考中了秀才，縣議時又得了“后出特秀”的評語，是左家繼左思曠之后的又一個人物。

    而這一世，左云軒幾已致殘，只怕終生亦無入仕之望。

    “士不以貌取，然若貌皯體殘，則才高亦晦”。此乃通行三國的不成文規(guī)矩，身有殘疾、面貌丑陋者，是根本沒有機會入仕的，連秀才亦不能考。

    第135章 興族學(xué)

    秦素本能地覺得，左云軒命運的轉(zhuǎn)折，與秦世芳必然相關(guān)。前世今生，他的命運變化之劇，已然令他滑向了與前世相反的方向。

    秦世芳正月初八回府探親，盤桓了幾乎整整一日。據(jù)錦繡后來打探來的消息，離開秦府時，這位姑太太面帶哀容、雙目紅腫，任誰也能看出來她是哭過了，幾乎是失魂落魄地離開了秦家。

    彼時究竟出了何事，秦素想盡辦法也沒打聽出來，后來便也懶得去打聽了。

    與何家聯(lián)辦族學(xué)一事煙消云散，她的目的已然達(dá)到，別的自不會多管。

    不過，自那一日起，秦世芳在接下來的時日里，又接連回了兩次娘家，可謂十分頻繁。而每回相見，秦素都會驚訝于她的憔悴與消瘦。

    她的這位姑母如今也不過三十許，就算年歲稍長，卻也不該憔悴成這般模樣，就如同一朵失去水分、開舊了的花朵，雖仍掛在枝頭，內(nèi)里卻已經(jīng)枯槁成了灰。

    秦世芳第二次回府后沒多久，便與吳老夫人一同出了門，不知去了哪里。而再之后不過半月，左云軒便墜了馬。

    秦素幾乎是欣喜地想著這些事，那笑意直達(dá)眼底。

    除了這件大快人心之事，秦家另還有一件事，也令秦素心懷大暢。

    便在正月十五這一日，太夫人召集闔家大小聚集一處，開了宗祠、祭告先祖，將秦氏修建族學(xué)一事定了下來。

    正月二十三，秦氏族學(xué)破土動工，頗引來了一陣熱鬧。秦家的前院如今正有許多工匠，那叮叮哐哐的敲打聲，有時亦會隨東風(fēng)攜入內(nèi)院，將秦家的這一潭死水，也攪出些微波瀾來。

    此事亦算是城中大事，因此很是轟動，那幾日，鐘家與林家的兩位夫人接連來訪，何家也使了一位有臉面的管事登門。唯獨蕭家沒有消息，似是對此一無所知。

    不過，這件事的熱鬧也只維持了幾日，便又淡了下去。

    百姓們?nèi)缃襁€是更熱衷于議論左家之事，主母無子、認(rèn)庶為嫡、長子殘廢、妾室相爭，這些事接連被人拿出來當(dāng)了談資，庶民中甚至還有為那左家?guī)追挎业拿烂泊蛸€的，興起了一時之怪風(fēng)氣。

    秦素笑瞇瞇地看著筆下的五瓣花朵，筆尖點染，那花朵旁便多了幾片枝葉。

    左家的事鬧得這樣大，其中必有程家手筆。

    所以說，功勞哪里是那樣好搶的？左思曠如今定是焦頭爛額，疲于應(yīng)付。

    這一次，秦素站在秦世芳這邊。

    只要這位姑母能夠始終持定立場，在左家攪風(fēng)攪雨，秦素甚至很愿意去幫她的忙。

    她一面想著，一面左右看了看畫上的茶花，又拿了一支凈筆沾水，將那葉片暈染出深淺來，那輕快的語聲像是要乘風(fēng)飛起：“阿承還說了什么，速速道來?！?/br>
    “是，女郎?！卑⒗跤窒蚯皽惲藴?，假作研墨，輕聲地道：“阿承還說，外面有士族議論，說是左中尉連內(nèi)宅都管不好，何以管一郡之事？還有人傳左家門風(fēng)不正，以妾當(dāng)妻，說姑太太可憐沒有子嗣，受人欺負(fù)?！?/br>
    秦素拿袖子掩了口。

    此傳聞無論真假，秦世芳不可能無動于衷，且她對左思曠又是動了真心，被人這樣戳心窩子，她疼也要疼個半死。

    一個心傷到疼的女人，會做出什么樣瘋狂的事情來，秦素微微闔眼想了一會，面上便又浮起了一個笑。

    洛嬪當(dāng)年敢給太子下毒，不就是因為情傷難愈么？還有提刀行刺的麗美人，不也正是因為對她的侍衛(wèi)情郎一往情深，便拼了老命地要殺中元帝報仇？

    這些宮中私傳的秘辛，如何瞞得過秦素這曾經(jīng)的一代妖妃？當(dāng)年不知有多少人向她暗中傳遞消息，這些事情她可是聽了不少。

    什么太子因大不孝被廢，什么麗美人患了失心瘋自戧，那不過是說給世人聽的，真正的原因卻是要多香艷有多香艷，要多齷齪有多齷齪的。

    “女郎，除了這件事之外，阿承還說了另一件事。”阿栗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將秦素飛走的心神也拉回到了此刻。

    “嗯，你且說罷。”她應(yīng)聲道。

    阿栗便道：“阿承說，前幾日二郎君接到了鐘家郎君的來信，說是平城來了一戶新的人家，姓霍，那霍家郎君的學(xué)問極好。阿承還說，那霍家的郎主是一個……一個縣中間的什么……什么一個官……”她努力回憶著阿承請她轉(zhuǎn)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