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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地出了門,那速度之快,就像有誰在后面追她一般。 秦素好整以暇地看著這一切,面上神色悠然。 待錦繡回來時,想必東萱閣那里發(fā)生的一切,便皆能傳回來了。 她端起陶杯又啜了一口香露,驀地聽見身旁傳來阿栗微有些不安的聲音:“女郎,今日夫人傳來的話,我聽懂了,我往后是不是就不能……” 她沒接著往下說,然意思卻很明顯,便是請秦素的示下,要不要暫停去見阿勝。 秦素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拿陶杯遮著唇,輕聲道:“那些話你不必放在心上,你自去你的便是,她奈何不得你?!?/br> “可是……女郎卻要受牽連的?!卑⒗跽f話的聲音有些發(fā)緊。 秦素回首看她,卻見她面色微白,大大的眼睛里滿是憂慮,完全不像她平常那種簡單快樂的模樣。 秦素便向她笑了笑,溫和地輕聲道:“放心罷,我無事的,倒是阿勝那邊消息眾多,你有空便去,只要次數(shù)別太多便行了?!?/br> 這就是把太夫人的人放在身邊的好處,可以不必太顧忌林氏。 阿栗便有些遲疑起來,皺了半天的眉毛,方低聲道:“那……我聽女郎的?!?/br> 秦素不由輕笑出聲,將袖子掩了口,語聲輕快:“你自當聽我的,我總不會錯?!闭f罷便彎了彎眼睛。 見她語氣篤定,神態(tài)自若,阿栗心里的那點不安便也消了去,亦露出個輕松的笑來,仍舊去忙她的事情不提。 錦繡這一趟出門,直過了近一個時辰才得回轉,回來時亦未空著手,而是捧了一枝開得極清滟的梨花,便似抱了一捧雪也似,滿面笑容地送到了秦素的跟前。 “喲,這花兒是從哪里來的?好生鮮亮。”甫一見那花兒,馮嫗當先就沒忍住,開口贊了起來,一面說著一面便走了過去,左右打量著那捧花兒,眼睛里滿是探詢。 第139章 透雪瓶 秦素彼時正立于案前習字,被這一捧翠葉素雪映得眉眼一亮,擱下墨筆含笑道:“這是梨花么?實是開得美麗,你從何處得來的?” 錦繡得意地一笑,說道:“女郎有所不知,方才去領東西的半路上,我被西院的采蘩叫去幫她看一樣針線,結果便在角門那里遇見了阿夏她們,阿夏說今年西廬外頭的梨花開得極好,她們奉了二郎君的命折了花兒,要送往各院呢,我便將東籬的領回來了……” 采蘩? 秦素微微顰眉,腦海中驀地現(xiàn)出了一張慘白的女子的臉,雙頰腫脹、頭發(fā)披散,布裙上滿是血跡,被人從石階一路拖向德暉堂的大門,那鮮血也滴滴答答落了一路,幾個仆婦跟在后頭拿水沖洗著,不一時,地面上已是潔凈如新…… 秦素輕吁了一口氣。 那皆是前世的事了,在這一世,這些事情尚未發(fā)生。 采蘩,是西雪亭的大使女,平素管著秦彥直的衣物,與錦繡頗為交好。 “……她們還不讓我挑,結果被我說了幾句,就又讓我挑啦,我便挑了一枝最好看的拿來了。”錦繡仍在說著話,聒噪得如樹上鳥雀。 秦素轉回了心神。 “原來是二兄送來的?!逼蕉艘幌潞粑χf道,上前兩步接過了花枝。 那一樹翠碧方一入手,鼻端便已有清芬的香氣盈盈而來,比之桃杏甜香,別具一番難言的柔和清雅。 那廂阿栗已經(jīng)知機地捧來了供瓶,卻是一只大肚圓口白瓷素瓶,乃是秦窯最著名的“透雪”瓷,此瓷胎細且膩,潔凈若雪,釉瑩而潤,透若冰晶,迎光看時仿若透明一般,最宜于春夏時以折枝清供。 秦素見了便笑,點頭贊道:“這瓶兒卻選得妙,阿栗如今也懂這些了呢?!?/br> 阿栗原還有些惴惴,怕自己捧來的瓶子不合適,此刻得了夸贊,一時間喜不自勝,笑彎了眼睛道:“我看這花兒綠的葉子白的花兒,便覺得這個白白胖胖的瓶兒最合適?!?/br> 她這話說得嬌憨可愛,又有一種稚拙,眾人聞言皆笑了起來,其中又以錦繡的笑聲最響,幾乎是笑不可抑。 她一面笑著,一面便揶揄地道:“什么白胖的瓶兒,這是大肚圓口透雪瓷的質料,白胖二字用在它身上可不合適。阿栗啊阿栗,你不說倒還好,這一說么,就還是個小村姑的樣兒?!彼u弄地說著,卻完全忘這話實是大有歧意。 秦素笑聽著錦繡的話,像是根本沒弄明白她在說什么,一旁的馮嫗眼神微閃了閃。 阿栗卻被錦繡那番話氣得鼓起了嘴,瞪了一雙圓眼道:“村姑就村姑,怎地?這府里田莊來的人多呢,種地怎么不好啦?女郎都說了,士農(nóng)工商,我們農(nóng)可排在士的后面呢,你家阿爺是磨鏡子的,是工,排在農(nóng)的后面?!彼f到最后便斜了眼睛去看錦繡,一臉的鄙夷。 錦繡先是被她說得一愣,旋即那臉便漲得通紅。 阿栗所言,實在是直直地捅了她的心窩子,她險些一口氣沒緩上來。 錦繡的阿爺確實是磨鏡人,家中日月甚艱,她上下幾個姐妹皆被賣了,如今她還時常要接濟家中父母兄弟。認真比較起來,阿栗一家也算是世仆的第一、二代,實在比錦繡這個單個兒賣進府里的,強上百倍不止。 秦素此刻倒是結結實實吃了一驚。 真是士別三日……不,應該是農(nóng)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不知不覺間,小阿栗居然這么會拌嘴了,幾句話直戳錦繡軟肋,還叫人挑不出錯犯來。 “都少言幾句罷,在女郎面前沒大沒小的。”馮嫗終于出面調(diào)停了,眼角余光攏在一旁的秦素身上,口中的話卻是直指阿栗,語氣頗厲:“阿栗,往后不許這樣說話?!?/br> 不說錦繡言語有誤,卻單單指責阿栗的不是。 秦素不為所動,面上的笑分毫未變。阿栗對馮嫗的斥責更是渾若不覺,利落地應了個是,便抱著瓶子出了門。 馮嫗倒怔住了,只覺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時間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不由自主地便去看秦素,面上難得地露出了幾許茫然。 有些時候,她真是弄不懂這個六娘子。你說她聰明吧,她時常便聽不出別人話中有話來,就如此刻,被人明里暗里指摘了,她卻根本無動于衷;可是,你若說她愚笨吧,她卻從來不犯錯,尤其是規(guī)矩與禮數(shù)上,簡直是無懈可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