塊整皮的怪物。

    前世時，直到麗妃行刺被擒，秦素方才知曉，洛嬪與太子之間情根深種，是緣于當年的一次落水事件。

    那件事發(fā)生在中元十三年夏，上京地動過后不久。太子殿下奉旨前往上京看望外祖一家，卻不想外祖等一應親人盡皆死于地動。悲傷之下，他受邀去江家舉辦的紫煙湖納涼宴散心，“無意間”救下了盧商雪，于是，少年男女、情愫暗生，就此埋下了禍根。

    此際回思前事，秦素的眼前，似又現(xiàn)出洛嬪那形如厲鬼般的模樣，而再下個瞬間，張狂大笑、鬢發(fā)散亂的麗妃，亦現(xiàn)于她的腦海。

    “……那是有人設的局啊，哈哈哈，洛嬪，范陽盧氏嫡女，居然如此蠢笨，被她自家四妹與杜十七聯(lián)手算計，猶不自知，實在蠢不可及！蠢不可及……只可恨竟沒壞去她的名聲，我好恨，我好恨！”麗妃尖銳的笑聲似針尖，令人耳鼓發(fā)疼，穿越了年華與歲月，直穿到秦素的心底里去。

    秦素慢慢闔上了眼睛。

    前世時，麗妃行刺中元帝事敗，被強灌毒酒，毒發(fā)時全身崩爛，死得痛苦而又凄慘。

    在空闊冰冷的大殿里，秦素伴在中元帝的身側(cè)，看著這個行刺不成的女人，在毒藥的作用下陷入了半瘋狂的狀態(tài)。

    “……也好，也好，我心滿意足，哈哈哈……”中了毒的麗妃發(fā)瘋似地狂笑著，撕扯著自己的頭發(fā)，抓撓著被毒藥浸腫的面皮，尖聲吼叫、狀若瘋魔：“讓她自作自受，讓她**后宮……哈哈哈，她現(xiàn)在好丑，丑八怪，丑八怪，哈哈哈哈……”

    那一聲聲鬼魅般的狂笑，自迢遙的歲月中漫延而來，似令眼前的寧靜夏日，亦變得狂躁而詭譎。

    秦素將手捂上心口，緩慢而深長地吸了一口氣。

    這根隱線，竟埋得這樣深。

    在遇見了李樹堂又想起了歐陽嫣然之后，她便知曉，這次落水事件的背后，早便不再是內(nèi)宅女子間的爭斗，而是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此事背后的那人是誰，更是呼之欲出。

    可憐麗妃，直至身死之時，亦不知她成了某位皇子手里的槍。

    不得不說，這位皇子的兩手棋，實在精妙。

    李樹堂進諫為明，盧商雪與太子殿下的情緣為暗，明暗相輔，互為牽引。這些事情不發(fā)則已，一旦爆發(fā)，必會激起一連串的劇烈反應：李樹堂進諫的背后連接著桓氏，還隱著一個太子母族呂氏；盧商雪的身后則連著盧、衛(wèi)二姓，又加上了一個薛氏?；?、盧、衛(wèi)、薛四家士族，皆位列陳國的七大姓之中。

    太子殿下苦心聯(lián)絡各大士族，用意何在？

    前后近十年的布局，在斷續(xù)被揭穿的那個瞬間，中元帝的心情會是怎樣？天家本就無情，更何況被自己不喜的未來儲君一再算計，再加上……呂時行的叛逃。

    秦素的后心再度汗?jié)?，兩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如今看來，呂時行的叛逃，或許，亦是一局。

    思及此，秦素幾乎忍不住心底深處的戰(zhàn)栗。

    其心可誅！

    設此連環(huán)局者，直是其心可誅！

    這幾局最厲害之處，便在于近十年的隱忍與謀劃，精細緩慢，卻是一步不錯。此外，其對帝心的掌控，亦令人思之悚然。

    “那位皇子”一定知曉，中元帝對太子不喜，甚至還知曉許多中元帝自以為不為人知的秘密，并巧妙利用了這些秘密，為他自己謀取了最大的利益。

    有此因由，太子殿下那一系列事件的真?zhèn)?，也就不那么重要了?/br>
    懷疑的種子一旦萌發(fā)，是再也掐不斷的，更遑論太子本就令中元帝不滿。中元帝所缺的，不過是一個借口罷了，有人將現(xiàn)成的理由送到他手中，他豈會不用？

    第271章 如亂麻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紗帳被風拂起了一道波紋，秦素方才如夢初醒，輕吁了一口氣，將紙團擱在了榻上。

    如果說，在今日之前，秦素對當今太子的種種幫助，還是帶有一點惡作劇性質(zhì)的泄憤之舉，那么，在今日之后，她對自己這顆比針尖大不了多少的小心眼兒，卻是充滿了感激。

    這便是人常說的，歪打正著。

    她沖著中元帝而去的招數(shù)，卻在無意間，幫了自己的忙。

    太子的母族，她救下了；

    太子的孽緣，她拆散了。

    在幫助太子的同時，她無意間對付的，并非中元帝，而是某位野心勃勃的皇子，而對付這位皇子，很可能便是從某種程度上，解了秦家的困局。

    秦素不由抬手按住了額角。

    那種千頭萬緒纏入腦海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要炸開了。

    重生后，她一直力求占得先機。而到今日她方明白，她做的越多，知道的越多，眼前便越是迷霧重重，而纏雜其間的各色人與事，便越發(fā)地錯綜復雜。

    長呼了一口氣，秦素直挺挺地仰躺了下去，抬起一只手臂橫在眼前，似是要遮住這滿眼亂麻般的脈絡。

    “女郎，阿葵回來了?！彬嚨?，湘簾外傳來了阿梅的語聲。

    秦素一下子坐了起來。

    只顧著理清亂麻，倒忘了眼前的大事。

    她一面想著，一面便探手掀開紗帳，朝外道：“叫她進來罷。”說話間便去趿履，順手將榻上那張紙團亦揀了起來。

    阿葵挑簾進了屋，見秦素才起榻，她連忙緊走幾步上前，半跪于榻前替秦素著履，一面便悄聲道：“女郎，事情辦妥了?！?/br>
    她的面色不大好看，微泛青白，不過神情還算鎮(zhèn)定。

    秦素點了點頭，唇邊含了一絲淺笑，道：“很好，你且細說說?！?/br>
    此時她已經(jīng)著好了履，便起身行至案前，自一個小木匣子里取了火石，看著似是要打火點燭。

    阿葵十分有眼色地走上前去，接過了火石，將燭臺拿到了靠里的案邊，又四顧一番，方壓低聲音道：“我一直守在山門前的那條岔路，沒過多久，便見傅東家走了過來，我將他引至無人處，把女郎的話告訴了他?！?/br>
    說到這里，她已經(jīng)燃起了燭，秦素也未避著她，動作自然地攤開手掌，將那個紙團放在燭火前引著了，又吩咐她：“榻上還有個信封，一并取來燒了。”

    阿葵跑去拿了信封，又將陶甕取來，秦素便將燒得只剩一角的紙團扔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