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跟她討八個錢？

    就算那頭大黑牛比旁的馭牛壯了那么一點點，那牛眼么，也比旁的牛大了那么一點點，水靈了那么一點點，可這車錢也不應(yīng)該收這么貴罷。

    人家車馬行的牛車可從沒要過八個錢的。

    真真是李玄度的一張面皮，比那大黑牛的牛皮還要厚上幾層。

    “五個錢！”斬釘截鐵地回了一句，秦素一翻手腕，五枚制錢便“叭”地一聲拍進(jìn)了那只大掌，隨后她便瀟灑地一揮衣袖：“不講價！”

    李玄度的動作頓了頓，旋即他便合攏了手掌，將那五枚制錢攏進(jìn)了袖中，他微含笑意的語聲亦自斗笠下傳了過來：“小郎精明?！?/br>
    那是當(dāng)然。

    秦素昂著頭，睬也不睬他，自顧自地便跨上了牛車。

    車門合攏，車簾也放了下來，牛蹄子篤篤噠噠地響著，像是踩著鼓點兒一般，車速倒是十分地平穩(wěn)。

    待車行了一會后，秦素便推開了緊挨著馭夫后背那一側(cè)的小窗，將下巴擱在窗邊，一面欣賞著沿途風(fēng)景，一面便慢悠悠地問：“你這是沒走，還是才回來？”

    “走了一半，便回來了?！崩钚日f道。

    秦素此時已經(jīng)不像方才那般驚訝了，聞言便“嗯”了一聲。

    這定然是又發(fā)生什么事了。

    不過，這也正常。要不這位怎么是妖孽呢，妖孽一出現(xiàn)，準(zhǔn)會有什么怪事發(fā)生。

    自五位皇子遇刺事件之后，秦素已經(jīng)漸漸習(xí)慣這種事情超出掌控的感覺了。

    看著身旁緩緩掠過的街景，秦素的眼眸不由自主地便又熘回到了李玄度的身上。

    到得此時，她才有閑暇打量他。

    他穿著一身極不起眼的庶族衣著，青布短褐、玄色緊口，足下是一雙麻履，那頭惹眼的黑發(fā)束成了髻，而那張清華耀目的臉，則掩在了碩大的斗笠之下。

    縱然是這樣的裝扮，穿在李玄度的身上卻也瞧不出局促來，仍舊很是……俊朗。

    秦素暗地里嘖了一聲。

    這人就不能適宜地丑上那么一回么？怎么穿什么都能穿出一股子妖氣來？

    秦素再度朝天翻了個白眼。

    妖孽就是妖孽，就算穿成這樣，也一樣掩蓋不了那滿身的風(fēng)sao氣。君不見那牛車一路駛過，路過的小娘子們但凡膽大些的，便沒有不往李玄度這方向瞧上一眼的，有幾個分明還看得小臉兒都紅了。

    真是作孽啊。

    秦素?fù)u頭長嘆，將頭上的帷帽掀了，抬手理了理發(fā)髻。

    有這妖孽擋在前頭，她倒也不怕被人瞧見自己的臉了。如此大好秋光，金風(fēng)爽然，總拿個帷帽遮著其實挺不舒服的，還是這樣自在。

    她怡然地看著李玄度的背影，一時間又有些想要笑。

    難得見李高僧如此裝扮，想一想這廝平素那副清高的模樣，她便越發(fā)覺得眼前的李玄度好笑。

    “李郎倒是趕得一手好車?！鼻厮刂共蛔〉貞蜓裕嫔细且荒槺镄Φ纳袂?，“往后李郎若無處可去，便在上京城做個車把式也可，李把式這名號么，聽來也很是順耳?！彼幻嬲f得開心，一面便順手戳了戳李玄度的后背。

    指腹按下之處，是帶著一點溫度的緊實觸感，即便隔著衣物，又僅是一指觸及，那觸感亦很鮮明，幾乎能夠想見那短褐之下是怎樣一副健碩的體魄，而那身體之中，又蘊著怎樣一種蓄勢待發(fā)的勁力。

    秦素不禁撇了撇嘴。

    真是瞧不出，這位李高僧的身子骨倒是出乎意料地強(qiáng)健。

    那一刻，她忽爾便想起了月夜相逢的那一回，她想要殺他時，似是也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這種隱而不發(fā)的力量。

    秦素不由有些感慨。

    這位李高僧果然是從北胡之地來的，硬是與中原男子不大一樣，只這副強(qiáng)健的身子骨，便不比趙國那幾個以武技高強(qiáng)而著稱的大將軍差了。

    不過，李玄度曾說過，他在山野間一直長到了十六歲，想來，他這身健碩的肌理，應(yīng)該也是其來有自的。

    秦素的思緒越飄越遠(yuǎn)，也不知想到了哪里去。

    第345章 脊梁骨

    “阿素這是在做什么？”李玄度的語聲忽爾傳來，倏地便拉回了秦素的心神。

    她微微一怔。

    李玄度的語聲緊接著便又響起，如風(fēng)撥冰弦，與往常無異：“莫非就因為方才多要了三個車錢，我便是做下了天大的壞事，惹得阿素要這樣戳我的脊梁骨？”

    戳脊梁骨？

    什么戳脊梁骨？

    秦素一時間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

    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往下移，最后停在了李玄度的后背上，旋即便發(fā)現(xiàn)，在這副修健挺直的后背之上，緊緊地巴著一只手。

    黑手。

    細(xì)如雞爪、黑中帶黃。

    那是……她的手??？

    秦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下意識地眨著眼，一再確認(rèn)著眼前的情形，最后不得不承認(rèn)：

    那確實——就、是、她、的、手！

    從方才那順手一戳開始，她的手一直就沒從李玄度的后背上移開，并且……還真是一直在戳人家的脊梁骨。

    更要命的是，她還不是只戳了一下兩下，而是……五指俱上，抓、摸、摳、撓，簡直像是恨不得要去扒人家的衣裳才好。

    那一剎，饒是集兩輩子的厚臉皮于一身，前世更是睡過無數(shù)健男美男，裙下之臣多如過江之鯽，秦素的一張老臉也止不住紅得滴血。

    她這是有什么毛??？

    分明只是想戳戳李玄度的后背，嘲笑他兩句，怎么戳著戳著就變了味兒，變成了非禮……

    打??！

    必須打??！

    秦素立刻便阻止了自己繼續(xù)往下想的念頭。

    想她堂堂一代妖妃，怎么可能去做這種這毫無風(fēng)度的事？

    飛快地縮回了手，饒是秦素力持鎮(zhèn)定，仍舊覺得兩邊臉頰guntang，似乎能煮熟雞蛋。

    這真真是太不合她絕世美人的風(fēng)范了。

    掩飾地咳嗽了兩聲，秦素將手指放在衣襟上狠搓了幾下，口中的話接得卻是極順：“你知道做下了壞事，那就……就對了……”極力將語氣變得強(qiáng)硬，又故意將牙咬得嘎崩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