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很好理解了。所謂士族子弟，說白了，也不過是各種利益相互勾連的結(jié)果，你受寵或不受寵，全看你有用無用，或用處是大還是小。

    這世上，還有比士族更勢利的地方么？

    “……這趟也算順?biāo)?，諸事都好，還見著了左中尉?！贝藭r的鐘景仁已經(jīng)向太夫人簡略說明了此行的情況，并沒提五十里埔之事。

    太夫人便和聲道：“族學(xué)已建，更兼漕運(yùn)興盛，我秦氏也算掃之前的頹喪之氣，如今更是萬事順意?！币膊恢怯幸膺€是無意，太夫人并沒接口去說左思曠的事，反倒說起了別的話，說著還特意回看了秦素眼，眸中含著審視與掂量，當(dāng)然，她的頰邊還是掛著絲笑的。

    秦素于座中微微躬身，笑而不語。

    “正是此話，如今秦氏在郡中聲名日盛，我行走在外，感觸不可謂不深?！辩娋叭蔬m時恭維了句，面往鐘氏那里遞了個眼風(fēng)。

    鐘氏動作極輕地沖他搖了搖頭，面上則掛著個淺笑，應(yīng)和地道：“這也是太君姑治家有方，又生了雙慧眼，請來了大學(xué)問家陶夫子來我們秦家坐館。還有漕運(yùn)，那也是太君姑親自定奪下話去的。便是六娘，如今在白云觀清修了年，也是脫胎換骨，變了個人般地美貌了起來。不是我說，我秦氏有太君姑坐鎮(zhèn)，何愁聲名不振？”

    高老夫人亦頷道：“正是，君姑便是我秦家的主心骨啊?！?/br>
    她說話仍舊是吐字極慢，每個字都咬在舌尖上，此刻聽來，倒多了分鄭重。

    這話自是引來更多人的應(yīng)和，眾小輩雖不能多言，望向太夫人的神情卻多少帶著分真誠的孺慕。畢竟開設(shè)族學(xué)事，的確給他們帶來了好處，其中又以秦家的郎君感悟更深。

    第446章 當(dāng)堂責(zé)

    眾人略敘了幾句寒溫，太夫人便咳嗽了一聲，說道：“如今六娘也回來了，咱們這一家人也算是闔家團(tuán)聚，這也是一樁喜事。我近來正想著有個小娘子陪著說話解悶，六娘既來得這樣巧，往后便讓她住進(jìn)菀芳園罷。那里新近修了幾間屋舍，離得我又近，風(fēng)景又好，給小娘子們住著最是合適不過了?！?/br>
    話入正題，秦素自不好再干坐著，于是便起身轉(zhuǎn)至堂前，面朝太夫人屈身行禮道：“六娘謝太祖母恩典，從今往后能承歡于您老人家膝下，乃是六娘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多謝太祖母厚愛?！?/br>
    她話音尚未落地，便聽一旁有人重重地“哼”了一聲，旋即便是茶盞擱在案上的聲響，在這安靜的屋中聽來，極是刺耳。

    秦素微愕，循聲看去，卻見林氏正沉著臉，目光不善地盯著她，冷聲道：“六娘，此處可不是白云觀，遠(yuǎn)遠(yuǎn)輪不到你跑上來說話。說起來，你在白云觀靜修了快一年，怎么反倒修出了這一身的野氣？你的規(guī)矩呢？莫非是在外頭心大人野，竟忘了此處乃是秦家的德暉堂了么？”

    秦素完全呆住了。

    林氏這是吃了什么藥？在德暉堂也敢這么說話？她就不怕再被太夫人罰抄經(jīng)書么？

    明間兒里瞬間靜得落針可聞，幾乎連呼息聲都隱了去。

    數(shù)息之后，太夫人神情淡然地端起茶盞，淺啜了一口茶，方緩聲道：“連云田莊……是個很清靜的好地方。”

    只此一語，再無他言。

    一旁的鐘氏拿起布巾來，掩了掩唇角。

    林氏卻是根本就沒明白過來，猶自冷冷地看著秦素，脖子梗著，腰擰著，分明就是氣不過要來鬧一場的。

    “子婦，我看你是太累了，不如先回屋靜一靜的好。”如老僧入定一般的吳老夫人，終于勉為其難地開了口，她的面上仍舊是無悲無喜，說出來的話也是冰冷的：“若不然，你便收拾了去連云田莊靜養(yǎng)，總歸你幾個孩子由我看著，也錯不了。”

    冰冷而毫無感情的一番話，如兜頭一盆冷水澆下，剎那便將林氏澆得清醒了過來。

    直到這時她才終于弄明白太夫人剛才那句話的意思，原來竟是要將她送去連云田莊？

    林氏紫漲著一張臉，攥著布巾的手微顫了起來

    她真的很不服氣，非常地不服氣。

    憑什么一個外室賤女能住進(jìn)菀芳園，而她的兩個嫡女便不行？今日她就是想要當(dāng)眾給秦素一個難堪，沒想到竟會引得太夫人如此動怒。

    一想到如果自己不在府中，自己的兩個女兒便再也無人給她們撐腰，還有她柔弱的幼子，往后也要離開自己的懷抱，林氏的氣焰一下子便矮了，先前還梗得直直的脖子，這時候也往下瑟縮了起來。

    太夫人卻像是根本就忘了她這個人，將茶盞輕輕擱下，便轉(zhuǎn)首向俞氏笑了笑，和聲道：“要不，讓小雅也陪六娘一起住著吧。菀芳園里的房舍我特意叫人多修了幾間，住上兩三個小娘子還是當(dāng)?shù)玫?。?/br>
    俞氏忙起身恭聲道：“那怎么使得？太君姑莫要太寵著小雅了，她年歲最大，理應(yīng)讓著底下的meimei們?！?/br>
    太夫人拉著她的手拍了拍，道：“我做主，便這么定了?！闭Z聲雖溫和，態(tài)度卻是不容置疑。

    俞氏莫可奈何，只得垂首應(yīng)了個是，秦彥雅便又上前謝了太夫人。

    林氏僵坐在原地，臉上又紅又白，悔得腸子都青了。

    早知道太夫人打的是這個主意，她也不會跳起來為難秦素了。若是能叫秦彥婉也住去菀芳園，往后蕭二郎過府就學(xué)時，兩下里便會有更多的接觸，豈非大好？

    可現(xiàn)在卻糟了，太夫人偏生挑中了秦彥雅。論美貌、論學(xué)識、論行事規(guī)矩，秦彥雅都絕不比秦彥婉差，如果這一門絕好的親事竟被俞氏母女搶了去，那簡直就是在林氏的心頭剜下一塊rou來。

    想到這里，林張口便要說話，不想?yún)抢戏蛉说恼Z聲突兀地響了起來，說道：“既是如此，便叫二娘也陪著住去菀芳園吧，姊妹幾個人一同住著，也更熱鬧。”

    林氏面上一喜，飛快地閉上了嘴，只一臉期待地看著太夫人。

    秦素此時只想仰天長嘆。

    謀逆的罪名都快落到頭上了，這一屋子的人不是死就是賣，這些夫人們卻還整天只想著自己窩里斗，為了幾間破屋子也能爭得死去活來，這都什么毛?。?/br>
    再者說，秦素也委實(shí)不想住去菀芳園。

    銀面女可是東萱閣的使女，而她平素傳遞消息的地方，便在拾翠居。依秦素之意，住回東院才是上上之選。

    再退一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