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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子澄看了他一會,遂站起了身:“與其坐而論道,不如起而觀之?!睂⑹滞鶄扰弦簧欤骸俺鋈フf?!?/br> 薛允衡未作遲疑,應聲起身,站起來時頓了頓,鳳眸瞥向了一旁的黑衣人,面色便冷了下去:“他不去?” “同去。”那黑衣人忽然開了口。 地是與薛允衡想象中完全不同的語聲,既不低沉、亦不嘶啞,卻是宛若冰弦乍響,泠泠然便響起在了這簡陋的軍帳中,竟是洞徹此方天地的一縷弦音。 他些訝然地張了眸,向黑衣人看去,黑衣人在兜帽里向他點了點頭,看起來并無半點此前被言語冒犯的不虞。 薛允衡心下微奇,卻也不便再多說什么,一手按著劍柄,向黑衣人微一頷首,便與桓子澄一同往外走去。 帳門才一掀開,“呼啦啦”疾風席卷而至,那劍柄上的穗子拍在手背上,一下緊似一下。 桓子澄與薛允衡皆是側身而避,那廂何鷹已然上前叉手行禮:“見過都督大人、見過主公?!?/br> 隨著他的話音,那個方才一直在試圖將長劍按進地底的矮胖老者,此時亦走上前來,意思意思地行了個禮,也不說話,便將玄鐵頭盔遞給了桓子澄。 薛允衡側首看了看那矮胖老者,面上便涌出了一分羨色:“都督大人走到哪里,皆有宗師出沒?!?/br> 桓子澄將手捋著盔頂朱纓,語聲淡然:“吾乃千軍之首,當自重也?!?/br> 薛允衡的表情滯了滯。 居然能這么不客氣地表示“我很重要”,這位青桓講話,怎么就這么不好聽呢? 他忽然覺得這感覺有點熟悉。 說起來,這位桓大郎這一開口,和他家兄長還真是很有得一比,都是一句話就能把人給憋死的那種。 “此處風大,吾為都督大人之舌而憂?!毖υ屎馑α怂σ滦?,清幽鳳眸往上挑了半分,便挑出了一個將及而未及的白眼。 “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這種粗話,他薛二郎是絕不會說的。然這粗言雅說,卻也不曾改了這話中之意。 依他的脾氣,舉凡序齒里帶個“大”字、且說話不中聽的,不回上幾句嘴他就難受。 桓子澄捋順朱纓,將鐵盔覆于面上,卻也沒現(xiàn)出生氣的模樣來,甚至還慨然一嘆:“每每見薛監(jiān)軍,如見吾弟?!?/br> 薛允衡的臉一下子就黑了下去。 問世間何人最可惡?莫過于一切大郎君! 有事沒事地說話噎人,偏你還講不過他。這也就罷了。他薛二身為鐵面郎君鐵公雞的弟弟,已然引為恨事,如今竟然又有某大郎君要認他為弟,還讓不讓人活了? 薛允衡的鼻孔呼哧作響,翻著眼睛說不出話來。 黑衣人的兜帽里,傳出了一陣低低的笑聲。 這悅耳的笑聲,叫薛允衡的臉色又往下黑了一個度。 “走罷?!被缸映握乱旬?,當先往前走去,卻也是變相地了卻了這一樁莫名而來的口角官司。 薛允衡抖著衣袖緊隨其后,黑衣人仍舊是全身如罩夜色之中,落在了最后。 大帳之外,便是一面斜坡,坡行向上,寸草不生,唯凍得**的土地,如凝固的黃漿,踩在上頭走幾步,便叫人足底生疼。 風極大,低低地呼嘯著穿過這面小土坡,踏上坡頂,那坡下便是一面平川,密布著大大小小的營帳,每數(shù)面營帳之間架著一只大銅爐,爐中火焰升騰,于疾風下散去飛煙。巡營的兵衛(wèi)鐵甲重劍,豁啷啷地有序行過,遠遠見了這一行數(shù)人,皆佇足行禮。 桓子澄當先登上矮坡,回身喚過薛允衡:“監(jiān)軍請看此處。”他伸手指向沿坡幅排開的營賬前方,“前方,便是泗水?!?/br> 薛允衡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見營帳正前方一片渾濁,黃浪擊向半空又重重落下,大片水花被勁風攪起捶碎,反復不息。 “吾知前方為泗水,那又如何?”薛允衡自覆面的布巾下開了口,語聲有些沉悶:“泗水很快就要上凍了。一旦上凍,則追兵便至。” 桓子澄的唇角忽地一勾,原本清冷的語聲,在這一刻也被勁風刮得飄忽起來:“大河上凍,鐵騎馳過,隨后便是一場廝殺,決定勝負。通常人們都會這樣想。只是,卻很少有人會去想,那冰層之下暗流翻涌,若是一朝不慎、冰面破裂,則又當如何?” “全軍覆沒?!焙谝氯嗽俅瓮回5亻_了口。 雖只簡短四字,卻字字有若刀鋒,語中冰弦亦變作了鐵劍,聞之凜然。 第940章 改天命 薛允衡側首看了看黑衣人,點頭贊同:“的確,若是冰面破裂,趙國重甲鐵騎怕是立時就要死傷愈半。然,冰面裂與不裂,不在人,而在天!”語至此,轉視桓子澄,眸光幽幽如焰:“都督大人,能改天命否?” “或可改之?!被缸映尉尤粵]不認,不緊不慢地抬手按向腰畔佩劍,鐵盔之下不見面容,唯語中的篤定,實實在在地落入旁人耳中。 “此話怎講?”薛允衡拿眼角去看他,縱然口鼻被布巾掩去,他目中的懷疑卻是怎樣也遮不住的,“泗水一旦上凍,又豈是三、兩日晴天能暖得過來的?且,趙軍向來以速以勝,大軍渡河,最多一日即可,都督大人難道可以在一夕之前破冰?” 桓子澄沒說話,只轉望著前方滔天疾浪。 北風獵獵,吹動著他頂上朱纓,斗篷里鼓著滿滿的風,羽翼般張開,恍欲乘風而去。 看著這樣的他,薛允衡心中的那一絲疑問,不知何故,竟是消隱而去。那一刻他忽然就覺得,以這位青桓之能,說不定他還真有破冰之法。 “薛監(jiān)軍這樣想,本將便放心了?!被缸映蔚穆曇繇懫?,在大風里清冷如昔:“想來敵軍亦篤定以為,鐵騎過河,即可收獲大批人頭?!?/br> 他的聲音中有著一種格外的冷,仿佛已然被狂風拂作堅冰,凜凜似有回音。 薛允衡攏著眉頭看他,鳳眸中劃過一痕不滿:“軍情大事,將軍還是勿要打機鋒為妙?!?/br> “擇機必會告知,此刻卻不是時候?!被缸映魏芸毂慊卮鸬?,鐵盔之下傳來了一聲冷笑:“孟宗,那幾位可是江、杜、周三位將軍?” 后面這一句話,卻是向著那矮胖的孟宗說的。 薛允衡往旁邊看了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