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背影鞠躬，然后往地鐵站一路跑去。

    金秀拉“唉系，唉系——”地嘆氣，問她：“好好的，怎么會哭？是不是失戀了？”

    她沒承認，也沒否認。

    “唉系——”一眨眼的工夫，金秀拉已經腦補出了一場狗血大戲，手里漏勺往鍋里一甩，“這么傷心，不會是小錢甩了你吧？他媽的，他敢甩你？你等著，看我怎么收拾他！別哭別哭，我這就回家陪你去！”

    她一號線轉二號線，再換公交車回到宿舍小區(qū)門口時，金秀拉啃著羊rou串，正坐在小攤子的太陽傘下等她，看見她，沖上來一把摟住，往她臉上看了看，說：“去你家敲門，你不在，就等在門口了……小乖乖，怎么哭成這樣？失個戀，至于么，別哭了，jiejie失戀十幾次，加起來也沒你這么傷心，放心，姐會替你出這口氣！”

    好巧不巧的，錢沐打電話來向她道晚安，她還沒來得及說句話，手機馬上被金秀拉搶去，錢沐一句“今天過得怎么樣？學習還順利嗎？”還沒說完，金秀拉就大喊大叫，破口罵起街起來：“去你媽的，敢惹我家五月生氣？敢把我家五月惹哭？找死??！缺德的家伙，你給我等著，我明天就派我哥們去會一會你！告訴你，我手里有你名片，你公司地址和電話我都知道，你跑不了！等著瞧，有你好看的，我叫你缺德！”

    夜里，五月躺在床上給錢沐道歉。錢沐小心問：“怎么哭了？是不是因為我這幾天沒去陪你？”

    五月斷然否認：“怎么會，只是覺得最近壓力有點大，有時候莫名其妙就想哭……不是因為你，別多想?！闭f完，心中既內疚又難過，為自己，為他。

    “可是你聲音都完全變掉了，哭得很厲害？”

    “錢沐，我事情太多，自己的，家里的，都沒有完全投入到和你的這一段感情當中，覺得很內疚很慚愧，所以想來想去，我們還是……”

    “五月，”錢沐截斷她的話，“下周末有沒有空？有空的話，來我家吃頓飯吧?！?/br>
    “什么？”一驚之下，從床上坐了起來，“為什么這么突然……還是算了，我覺得我們不是……”

    “我這里每天都在做我爸媽的思想工作，現(xiàn)在已經說服他們見你。一起吃頓飯總沒問題吧？”錢沐再次打斷她，“還記得我前幾天和你說過的那些話嗎？”

    “什么話？”

    “我對你，對這一段感情都很有信心。記得吧？”

    “嗯，記得，可是吃飯有點不太方便……我周末有考試。”

    “考完我去接你。那就說定了，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明晚我去找你，見面詳談?！?/br>
    七月是這天深夜十一點多才回到家中的，她推門進房間的時候，見床頭小臺燈還亮著，五月臉上搭著塊小毛巾，就問：“怎么到現(xiàn)在還沒睡？發(fā)燒了？”過來把她臉上小毛巾拿開，摸了摸她額頭，溫度正常，見她兩只眼睛眨巴眨巴的，忍不住就是一樂。

    五月幽幽嘆一口氣：“怎么這么晚才回來，還在擔心你呢?！?/br>
    七月乜她一眼：“和男朋友吵架啦？遇到點事情就知道哭，懦弱，沒用?！?/br>
    五月拉過被子蒙上頭：“沒用就沒用，不關你的事，不許嘲笑我?！?/br>
    七月說：“當然不關我的事，懶得說你?！逼蛊古遗业厥帐靶欣?，刷牙洗澡去了。

    到十二點多，七月才收拾好上床睡覺，迷迷糊糊才要睡著，就被五月翻身的動靜給驚醒，仔細聽聽，她似乎還在悄聲嘆氣。七月忍不住說：“還在為男朋友那點破事煩惱？”

    五月嚇一跳，忙問：“還沒睡著？吵到你了？”

    七月忽然嘆口氣：“你和他其實并不合適，分了算了?！?/br>
    “半夜三更的，你說什么呀。我為什么和他不合適？”

    七月鼻子里嗤笑一聲：“合適不合適，你自己心里沒數(shù)？來了上海這么久，上海人的排外，沒見識過也沒聽說過？你爸你媽你弟你奶那些人……瞞得了人家一時，瞞得了一世么？”

    “但我總不能因為他們就不戀愛結婚啊，我總不能一輩子就這么樣啊，我應該怎么辦啊？”

    “怎么辦，分手呀。嫁過去，準備一輩子看人冷臉、被人嫌棄、叫一輩子‘鄉(xiāng)下媳婦’啊？當然，去人家做鄉(xiāng)下媳婦的前提是你有那個本事結成婚，照你家的情況，能不能結成還難說?！?/br>
    “我也知道，我也想過放棄，可是我怕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合適的人了啊?！?/br>
    “那隨你。”七月裹緊被子，不再出聲。

    五月貼過去，和她頭并頭躺著，伸手推她的肩膀：“哎，七月，你說，我這種情況應該怎么辦才好啊？”

    七月說：“涼拌唄?！?/br>
    五月心里難過，又想流淚：“不理我拉倒?！?/br>
    “……每個月給家里多少錢？”

    “以前是除去生活費以外的全部工資，現(xiàn)在是到手的一少半，三分之一多點……”

    “喲，鐘家門都信佛吃素了？”

    “……他們還不知道我換工作漲工資了，到現(xiàn)在還以為我在上一家旅行社上班，如果知道我跳槽加薪，還會像以前一樣，把錢全部要去，只給我留下生活費。不過我手里存下的這些，到明年也還是要拿出來給家潤買房子……他們現(xiàn)在到處看房子，估計馬上要買了。房子買了，卻又沒有能力去還貸款，家潤還在讀書，到頭來還是指望我一個人。”

    “嗯，加油，努力表現(xiàn)，爭取明年能夠多漲點工資好寄回去。不過，一份工作的收入怎么夠？最好再去兼兼職，多賺點給他們，這樣才能算孝順女兒、你爸媽和你奶你弟才不會對你失望嘛。”

    五月拉被子擦眼淚，找紙巾擤鼻涕，鼻子不通氣，呼哧呼哧的。

    七月說：“別呀，你可要保重身體啊，早點睡吧。你弟指望你賺錢買房子娶媳婦，你爸你媽你奶要靠你養(yǎng)老呢！”

    五月靜靜躺著，默默流淚，過一會兒，又貼過去，伸手摟住七月：“幸好還有你在?！?/br>
    七月不耐煩：“少rou麻了，我明天還要上班，快松開松開，別吵我睡覺！”

    五月不放手，臉貼到七月脊背上：“別總是說話像吵架呀，好好說話不行？”

    七月掙脫不開，無可奈何說：“煩?！?/br>
    五月臨睡前，還是摟著七月不放，嘴里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