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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喚聽得心煩,想想她的處境,又有些于心不忍。那邊廂,靜好與四春嘀嘀咕咕的商量著要給李大娘帶什么回去,又給別的交好之人帶什么回去。銀喜聽著聽著,便有些失魂落魄起來。月喚忽然想起一事,叫靜好把給她腹中哥兒準(zhǔn)備的長生鎖取來,道:“我過幾天便要回去了,這個是我前幾天在外頭與五爺兩個挑選的,先送與你,也是我的一點(diǎn)心意?!?/br> 銀喜拉著她的手道:“老太太那里……待我生養(yǎng)了哥兒,若是求二爺,說不定他愿意叫我跟你回嘉興……” 月喚好笑道:“你就不要想著離了這里去伺候老太太了,與其動這個心思,我勸你還不如出家去,出家當(dāng)尼姑反而容易些。老太太那里,最不缺的就是伺候的人,再則二爺和夫人也不可能放你出府。就算你的哥兒被抱走,你好歹也是生母,功臣一個,日子總不會太難過?!?/br> 銀喜手里捧著長生鎖,眼中噙著淚花:“我把你當(dāng)成了知心人,你卻也這般敷衍我……你難道沒有看到半弦的下場么?更何況我還是從前千弦姨娘的人,下場只有比半弦更壞。要不是我小心翼翼地巴結(jié)著,只怕早就……” 月喚倒被她勾起了好奇心,因問道:“千弦便是上回榮哥兒說的那個少了的姨娘么?她是怎么去了的?” 銀喜轉(zhuǎn)頭看了看靜好四春兩個,月喚會意,擺手叫她們兩個退了下去。銀喜這才放心,垂下頭去,低聲道:“前陣子少了的那個姨娘不是千弦,是一個叫做慧心的,頂頂受寵,據(jù)說是和外頭小廝私通時,被夫人手底下的人當(dāng)場拿住,一時羞愧,上吊死了。死后才發(fā)覺已有了身孕,二爺很是哭了幾天。” 銀喜口中的那個“據(jù)說是”三個字聽上去大有深意,月喚不禁打了個寒噤:“那,千弦又是誰?” 銀喜道:“千弦姨娘從前都是一個杭州客商的妾室,我是買來伺候她的丫頭。因那人有求于二爺,曉得二爺好女色,便將她連同我一道送與了二爺……” 月喚吃驚:“什么,連自己的妾室也能夠送人么?” 銀喜奇怪地看她一眼:“你走南闖北的,難道連這樣的事情都沒有聽說過么?我們這些做人家妾房小星的,不是說送就送,說賣就賣么?便是打殺,只要沒有人出頭,不也就白白死了么?就算有爺娘出頭,二爺和夫人有的是銀錢,多打發(fā)幾兩銀子,爺娘反而會興高采烈,還要向他們磕頭叩謝的,誰又把我們當(dāng)一回事呢?千弦姨娘先前那么受寵,不也是……”鼻子一酸,落下淚來。 月喚聽得手心冰涼,怔怔許久,方自言自語道:“幸好我來了這一趟京城,長了這許多見識,明白了許多事情?,F(xiàn)在看來,原來的我,見識便像是井底之蛙一樣淺薄可笑?!毖粤T,冷汗涔涔而下。 銀喜接著說道:“千弦姨娘在的時候,還沒有桐哥兒和榮哥兒,那時候,府里頭只有夫人生養(yǎng)了個小姐出來。二爺接二連三的往府里頭領(lǐng)人,夫人并不阻攔,反倒幫著收拾屋舍,送衣裳送首飾的。二爺又是感激,又是心虛,每多領(lǐng)個人回來,便對夫人更加客氣幾分。聽說他先前與夫人剛成親的那會兒,也不見得多要好,等到姨娘有了六七房的時候,竟然與夫人成了恩愛夫妻,好得蜜里調(diào)油……因在幾個姨娘里頭,千弦姨娘相貌最好,又會彈琴唱曲兒,很受二爺寵愛,在府里頭一時風(fēng)頭無兩,便是夫人也對她不得不籠絡(luò)著些。 “待到她有孕之后,夫人便與二爺商量,若是她生養(yǎng)了兒子,便要抱過去養(yǎng)。二爺一來要仰仗夫人娘家,二來心中有愧,自然沒有不答應(yīng)的。誰知一去問千弦姨娘,她卻不答應(yīng)。二爺心里愛她,又因她有孕,也不敢怎么認(rèn)真逼迫她,只是兩下里糊弄著,哄了這個哄那個。誰知到了快要臨盆之時,她卻糊里糊涂的死了。” 月喚口吃起來:“她、她是怎么死的?”怕得厲害,忙拈了一根紅糖麻花,塞到嘴里,咔嚓咔嚓亂嚼,又塞了一根給銀喜,“你也吃些東西,定定神。” 銀喜不是她,哪里吃得下東西?像是犯了瘧疾一般,身子抖了起來:“她早起去凈房,那天我跟在她后面伺候著,走到半道上時,突然有人來找我,我過去和那人說了一句話,等話說完,再回去找千弦姨娘,她已經(jīng)死在凈房里了……據(jù)說是摔了一跤,摔死了,一尸兩命。夫人派人來把她抬走時,我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一眼,她額頭上一個血窟窿,身上衣衫都被鮮血浸濕,像個血人一般,眼睛睜得大大的……為此,我做惡夢做了好些年,打那以后,心里頭怕死了夫人……她大約也怕我亂說話,便抬了我做姨娘?!?/br> 月喚也覺得身上冷,一根麻花下肚,又喝一大口熱茶,問道:“你們二爺也不管管么?” 銀喜道:“她們命不好,自己死掉的,叫二爺怎么管?再說了,三天兩頭出人命,是什么好事情么,他在武選司里頭的這個差事,不知道多少人眼紅呢。這些事情,藏著掖著都還來不及,鬧出去,豈不要耽誤他的前程?”抬眼忘了月喚一眼,“夫人生養(yǎng)不出,姨娘們一旦有了身孕,仗著二爺寵愛,很容易就得意忘形,不把別人放在眼里。豈不知,在咱們家里頭,不得寵反而能活得長久些……我冷眼看下來,這些年,府里頭有了身孕的姨娘,十個里的九個沒有好下場……我是千弦姨娘帶來的人,眼下又有了身孕……你現(xiàn)在能夠明白我為什么要送兒子給她養(yǎng)了罷?” 月喚不說話,開始往嘴里塞黑芝麻酥糖,又吃又喝了起來。 鳳臺今日休沐在家,一大早便將鳳樓請去書房說話,待見了鳳樓的面,看他下唇腫得不成樣子,上頭還有幾粒明顯的細(xì)碎牙齒印,不禁笑斥:“荒唐!”鳳樓咳嗽一聲,抬手遮掩住了。 鳳臺因與他分別在即,心中不舍,是以將他請來說話,話才起了個頭,忍不住又想勸說他,叫他到京城來與自己做大事情,因道:“昨天我去丁太師家喝酒,本想帶你同去,你卻不在府里頭,一大早跑到哪里去了?” 鳳樓懶懶道:“出去找?guī)讉€朋友喝酒去了。” 鳳臺蹙眉道:“那些混混潑皮,還是少結(jié)交的好,無事除了打架斗毆,說說葷腥笑話,還有甚用處?” 鳳樓哂道:“你卻又去丁太師家作甚?他家又有人過壽么?” 鳳臺笑道:“非也。無人過壽,紅白喜事都沒有?!闭f到這里,現(xiàn)出滿面的喜色來,“近來有個大大的肥差……你二哥我極是心癢,所以才去給丁太師送禮?!?/br> 鳳樓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