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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月喚帶著靜好四春回了娘家, 阿娘最先瞧見,一把扔掉毛豆,一路小跑上前, 把下轎的月喚抱在懷中,嗚嗚嗚哭了起來:“meimei喲, 你可來了!阿娘還以為到死也見不著你的面了, 你個(gè)狠心鬼, 阿娘都快要想死你嘍!” 鐘家人才剛吃完早飯, 都還在家, 聽見外頭的動(dòng)靜,紛紛跑出來。月喚娘左右看看, 上去拽阿娘:“快進(jìn)來, 快進(jìn)來說話, 叫人看見不得了!” 月喚爹不做聲, 等月喚進(jìn)了家門后, 連一眼都不瞧她,背著兩手,出門溜達(dá)去了。阿娘氣得直跺腳, 生恐月喚記仇, 忙踮腳尖, 在她耳朵邊上小聲說:“你爹是怕你不自在呢, 可不許生他的氣?!?/br> 月喚回娘家,鐘家這下炸了窩。阿娘和月喚娘拉著月喚又哭又說,大哥二哥兩個(gè)大男人跟在旁邊淌眼抹淚的。大嫂二嫂坐在灶頭小聲嘀咕。 大嫂道:“莫不是不愿跟去桐城過苦日子, 半道上逃回來,今后就吃住在娘家、讓娘家人還像以前那樣伺候她吧?” 二嫂沉吟道:“來了兩頂轎子,不知道是什么意思?!?/br> 大嫂往灶里添柴燒火:“咱們家的日子已經(jīng)夠難的了,哪里還養(yǎng)得活閑人?一來就是三個(gè),還真當(dāng)自己是人家有錢人家的姨娘呢。她敢留下來,明天我就敢叫她下田去割稻子、給我兒子洗尿布?!?/br> 二嫂一聽她這話,恐怕家里又要吵翻天,兼之心底多多少少有些可憐小姑子,忙道:“大嫂呀,她都過到這個(gè)地步了,比你我都不如了,還跟她一般見識(shí)做什么?你什么都不用做,去把小滿接來,讓小滿往她面前一站,不用別人說,她自己就要羞愧得不得了了?!?/br> 大嫂兩手一拍,喜悅道:“對呀,我怎么就沒有想到這一茬?等我傍晚得了閑,就去鎮(zhèn)上一趟,接小滿來過上兩天,看她還有沒有臉見我們小滿,最好把小滿女婿也一道喊來?!?/br> 阿娘和月喚娘拉著月喚問東問西,月喚花了好半天才把溫鳳臺(tái)獲罪的緣由說清楚,她娘和阿娘一邊聽,一邊不住吸氣,唏噓不已。講完,天已近中午,大嫂和二嫂在灶房里做中飯。 中午包餛飩吃。餡兒是大嫂剁的,皮子是二嫂搟的。二嫂一邊搟面,一邊在心里罵妯娌,太刁鉆陰險(xiǎn)。 月喚這人是妥妥的吃貨一個(gè),天底下就沒有她不愛吃的東西,但有一樣,她卻從來不碰,就是餛飩。菜她也愛吃,rou她也愛吃,一混在一起剁成餡兒,她就吃不來了。偏她爹娘最愛吃這個(gè),一饞了,就去割個(gè)二兩rou回來包一頓,一到這個(gè)時(shí)候,她就備受煎熬,餡兒不碰,就光喝湯,吃幾個(gè)面皮子。 既然包了菜rou餛飩,菜就不必?zé)?,每人一碗餛飩便成。大嫂二嫂盛好端上來,阿娘一看,忙道:“meimei,阿娘去給你煮一碗水鋪蛋來。” 月喚道:“肚子餓了,等不及?!卑淹肜^來,吹一吹,一口一個(gè),香得不像話。不一時(shí),一碗大餛飩下了肚。還不夠,把碗推給她娘,“再來一碗,還沒吃飽?!彼锏昧睿差櫜簧显尞惲?,端上碗忙跑去灶房給她盛。 阿娘又哭了:“我的兒,連這個(gè)你都能吃下去,可見是餓狠了,是不是這么多天都沒有吃過飽飯了?” 兩大碗餛飩吃下去,月喚擦了擦嘴,抬頭看看天,同阿娘道:“阿娘,我是來接你的,你跟我走么?” 月喚她爹出去溜達(dá)半天,肚子餓了,沒處去,只好回來,因月喚在屋子里,他就不進(jìn)屋子了,端著一碗餛飩蹲在院子里吃。聽見月喚的話,一驚,嘴里一只餛飩囫圇吞下了肚。 阿娘得意瞥一眼兒媳,方才與月喚道:“meimei啊,人家常說,看小的日日鮮,看老的日日嫌,我年老無用了,你還接我去做什么?”心里頭實(shí)在歡喜,忍不住又拿眼去看兒媳的臉色。 月喚娘受不了,當(dāng)時(shí)就氣哭了。 正屋里月喚與阿娘的話,灶房里的大嫂二嫂也聽見了,又嘀咕起來。 大嫂道:“她要去哪里?我聽孩子他爹說,溫家宅子賣了,溫家人也跑光了,從前的親戚朋友也都不敢和他們家人來往了……她還能去哪里?” 二嫂左右看看,悄聲道:“有句話,我不知道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大嫂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你不會(huì)和我想到一處去了吧?” 二嫂道:“我看她氣定神閑,若無其事的,不會(huì)找好下家了吧?” 大嫂連連撇嘴,作出個(gè)鄙夷萬分的樣兒來:“連我們鄉(xiāng)下人都知道:婦道人家,要從一而終!這個(gè)道理,大概她生來就沒聽說過。公公婆婆也是倒霉,養(yǎng)了這樣一個(gè)女兒出來,真真是,叫人不知道說什么好。大約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好日子過慣了,寧愿去做一輩子的小星,也不愿回家來吃苦受累了?!?/br> 大嫂霜降是一直看不慣月喚的,月喚好也罷壞也罷,她都一個(gè)嘴臉。二嫂見月喚落魄,起先還是滿心的同情和可憐,后又見她不是來投靠娘家,而是來接阿娘走的,心里就有點(diǎn)不怎么舒服了,酸溜溜的說道:“人家一張臉美,有的是人接手,溫家才落魄幾天?這就找好下家了,有什么法子呢。”又悄聲道,“羅秀才到現(xiàn)在都不愿意說親,看情形,大約還在惦記我們小姑子呢。” 大嫂又是搖頭又是嘆氣:“我們鐘家人的臉也要被她丟光了,唉。怎么就攤上這樣一個(gè)小姑子,一文錢的忙幫不上娘家,凈干些丟祖先臉的事情。用我娘的話來說,不就是……”看見自家男人過來,忙把“水性楊花”幾個(gè)字給咽下。 那邊廂,阿娘已做出了決定,她要跟月喚走。 阿娘原本是打算留月喚在娘家長住的,但又恐兩個(gè)孫媳會(huì)給月喚氣受,和月喚分開了這么久,日思夜念的,差點(diǎn)沒把她一條老命搭上。她固然舍不得兒子孫子,還有幾個(gè)三世孫,但這些人加起來,還是沒有一個(gè)孫女月喚的分量重,所以思來想去,還是跟孫女走。 阿娘乘上青頂小轎之前,踮腳與月喚道:“我們這個(gè)家里頭,壞的是霜降,笨的是你爹。你爹人笨,良心卻不壞,他心里還是向著你的,只是礙著霜降,不好說罷了……他是一家之主,要是不愿意,我即便再想,也沒辦法跟你走的。你看他,沒攔我,也沒問一句話,心里必然是擔(dān)心你,想叫我去陪著你的,你想一想,阿是這個(gè)道理?” 月喚道:“曉得了,不要再說了。”回頭看她爹一眼,她爹蹲在院中,耷拉著眼皮,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