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個身, 差點摔到沙發(fā)下面去，一個激靈, 醒了過來, 同時察覺澤居晉的手掌就放在自己額頭上，溫溫熱熱的。

    她悄悄睜開眼睛, 看見近在咫尺的他的面龐，心不禁怦然一動，靜夜里，感覺自己的心跳加劇, 悄悄感受了片刻他手掌所帶來的溫暖和他在身邊的滿足感和安心感, 然后輕聲問：“把你吵醒了？放心好了, 沒有不舒服，也沒有發(fā)燒。”

    “說了半天夢話, 沒聽懂一句，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她輕輕笑：“這次不是噩夢, 是一個長長的美夢。”

    “什么美夢？”

    “想知道？”

    “說來聽聽？”

    “還記得我以前說過, 我腦子里有小劇場的事情嗎？”

    “好像去博物館的時候說過?！?/br>
    五月雙手交疊放于胸口，閉上眼睛, 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是關于一個女孩子的故事。她和我一樣，生在小家小戶，出身卑微, 但是和我不同，她有父母疼愛和庇護，得以無憂無慮地長大。她天真可愛，看似糊涂，實則通透。她敢愛又敢恨，性格干脆利落，和我全然不同。她可以做我不敢做的事情，說我不敢說的話，愛我不敢愛的人。她是另一個我，或者可以說是我想要活成的那個人。這樣子說，你能明白嗎？”

    “你一個人獨處的時候，經常會發(fā)呆，嘴里念念有詞，這個時候，是腦子里在上演這種小劇場嗎？

    “對啊。會不會覺得我很怪？”

    “的確很怪。”澤居晉發(fā)笑，彈彈她的額頭，“為什么這么喜歡胡思亂想？”

    “大概是因為我喜歡逃避現(xiàn)實吧。晉桑還記得那一次在錦江樂園時問過關于我家人的事情嗎？”

    “記得。”頓了一頓，又說，“不想說也無所謂，等到你覺得可以了，到時再說好了。不過，sa醬和家人關系不是很融洽，在家的時候很不開心，這點還是能夠看出來的?！?/br>
    “我家人都有，爸爸mama，弟弟meimei，但是現(xiàn)在七零八散，他們在哪里做什么，我已經無從得知了……小時候，有幾年，mama出走，爸爸看我們不順眼，時常打我們出氣。那時候才七八歲的我，無處可去，也無力改變現(xiàn)狀，那種鋪天蓋地的無力感，到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還會覺得痛苦。”

    澤居晉的手從她額頭上拿下來，覆住她的嘴唇：“別再說了，那些事情，不要再去想了，我不會再問你第二次?！?/br>
    “不要緊?！彼π?，繼續(xù)說，“雖然稀里糊涂的，可還是好好地長大了，盡管養(yǎng)成了這種懦弱又無用的性格，但卻沒有走上歧途，更沒有仇恨任何人，沒有對社會造成危害，知道為什么嗎？”

    “為什么？”

    她多少有些得意：“就因為我會幻想我不是我自己啊，我成了別的人，別的受盡寵愛的孩子，別的任何我想要活成那個樣子的女孩子，她代替我在另一個時空里幸福地活著。每次痛苦地快要死去、快要熬不下去的時候，我都能夠用這種方式，把自己哄得好好的。”

    澤居晉猛地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把她的腦袋緊緊摁在自己胸口上，自己的下巴擱在她頭頂心上：“夠了夠了。以前的事情都忘記掉，以后無論如何不會再讓sa醬產生這種需要哄騙自己才能度過的難關和痛苦?！?/br>
    “這次來東京前，心里多少有些忐忑，怕過不了晉桑家人這關，但和由美子桑談過話以后，反而定下了心，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彼ь^，望著他眼睛微笑說，“所以，今天在樓下便利店里心安理得地刷了晉桑給我的卡?！?/br>
    他給她的那張附屬卡卡放在錢包里大半年，今天才第一次用。給他買了兩罐啤酒，給自己買了一包水果軟糖。

    “傻瓜！”澤居晉笑著嘆氣。

    她忍不住伸手去觸碰他的臉，拇指在他面龐上輕輕撫摸：“由美子桑說澤居先生身體不好——因為我的緣故，所以拜托我和你分手。有一瞬間我猶豫了一下，習慣性地想要逃避，可是后來又想到，那天去青山靈園時才和你說過要一起好好過一輩子，才過去一天，怎么可以推翻自己說的話，怎么可以輕易動搖，后來就拒絕了她。”

    “表現(xiàn)不錯，必須獎勵才行，想要什么？”他伸手去摸口袋，突然又笑了起來，“穿著襯衫就睡著了。”

    “可是不好意思，害你和澤居先生的關系惡化。歐巴醬的努力也都白費了?！?/br>
    “我和他之間本來就有問題，這不關你的事。mama在世時，他害她傷心難過，她過世后，他卻又擺出為她好、處處為我著想的樣子。偽善而已?！?/br>
    “吵得很厲害？”

    澤居晉一哂：“有點沖動，對他說了很過分的話?！?/br>
    “澤居先生的身體不要緊？”

    “mama過世后的那兩年內，他大病了兩場，心臟出了問題，所以很多時候，我都盡量容忍，避免去刺激他?！?/br>
    “對不起?！?/br>
    “說了不關你事?！?/br>
    說了半天的話，睡意了無，她去浴室洗澡，他脫掉襯衫，去冰箱里取啤酒喝，時間消磨到下半夜，兩個人回臥室睡覺。臨睡前，他捧著她的腦袋對她說：“下次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有什么煩惱的事情，交給我去處理好了。”

    “好的?！彼词直ё∷?，“不會再胡思亂想了，因為我有了你，晉桑?！?/br>
    十月六號回上海前，澤居晉帶著五月前去銀座和神木鳳愛見了個面，以及其他一堆舊友同學們一起吃了一頓飯。他的那些朋友，奇裝異服者有之，言談舉止荒唐怪誕者有之，和他差不多類型的表面優(yōu)雅斯文、實則滿口黃腔者當然也有之。

    他的那些校友及朋友大都從商，雖然是商人，但這些人所談論的話題卻以風花雪月居多，無人提及車子房子位子老子，用以互相攀比炫富。一個小時坐下來，五月的感覺就是大家心態(tài)都很好，一個兩個看著很不正經，都吊兒郎當?shù)?，卻給人一種“歸來仍是少年”之感。

    這堆不正經的男人聚會，自然少不了女人，不僅有，而且好多，有的人甚至一拖二，這些女人個個姿色不俗，各有千秋。五月免不了就要觀察這些女人，以及澤居晉的動靜，生恐突然冒出個學姐學妹要和他去酒店房間聯(lián)絡感情之類的。但他今天出奇的老實，始終和她坐在一起，和別人說笑時，手臂也都攬在她的肩頭上。神木鳳愛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