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花生米。

話音剛落，那小販回來了。我當(dāng)他空氣，繼續(xù)拋我的花生米。

“我真是受夠你了。我賣這么多本出去，只有你敢跟我開這個價錢。我這人賣東西喜歡挑顧客，我看你和你身邊這位公子氣宇不凡，一定是練武奇才。給了你們，總比讓重蓮那魔頭繼續(xù)逍遙得好?！?/br>
又接一顆花生米。

“這樣，三百兩。不能再少了?！?/br>
我對他嘿嘿一笑：“我現(xiàn)在又不想要了。”

“一百五，一百五！”

“一百我也不要了?！?/br>
“好好好，我服你，就一百吧?！?/br>
“一百哦？”我把一顆花生捏成粉末，撒到桌子上，呼地一吹，對面坐的宇文長老眉頭皺起。我道：“一百也不要。”

“你，你這人說話怎么不算話？”

“我怎的不算話了？”

“你說如果我給你一百的價位，你就把所有的都買下！”

“對呀，你都說了，‘如果’?！?/br>
小販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特別好玩。

“遁地九式，江湖中最常見的三流武功學(xué)術(shù)。因為內(nèi)容太過平凡，平凡到讓人都沒有修煉的欲望，所以只會在最窮武功最弱的人群中流行。稍微有點銀子的人都沒見過這本秘笈，所以拿來糊弄有錢人，這本是最好不過?！蔽易ミ^那本‘蓮神九式’，撕開寫有這四個字的標(biāo)簽，果然露出“遁地”二字，“你看，貼都沒貼牢。成本最多三十文，你開三千兩。就是騙子也該有點職業(yè)道德好不好？”

那林宇鳳搶過蓮神九式，從一堆商販中逃了。

我今天要不拆穿他，關(guān)于我背叛重蓮如何如何沒良心的謠言又出來了。

而我認(rèn)識重蓮這么久，他第一次對我露出欽佩的表情。注意，是欽佩，不是鼓勵，也不是安慰。雖然他在這方面是個門外漢，但能讓他佩服，何其難得。

更難得的是，朱砂也開始?xì)J佩我：“林宇凰，你怎么知道這么多的？”

唉，都是一群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公子嬌小姐。

“這人想要騙人，連血本都不下，水平太差。想當(dāng)初，我賣得最多的秘笈就是‘蓮神九式’。賣出去三十二本，客人識破氣跑次數(shù)可是零次?！?/br>
只不過事后發(fā)現(xiàn)被騙，回來打算暴打我的，十八次。暴打成功的，三次。

“會有人相信？”

“蓮神九式是最神秘的秘笈，所以怎么編都會有人相信。不過當(dāng)初，我和軒……和我一個朋友去做贗品的時候，還參照了武學(xué)史書，花了五十兩的成本做成精裝本，說不是復(fù)制品都有人信?！?/br>
重蓮欲言又止，最后也跟我一樣，吃花生米。

菜又上了一道。乳釀魚。

身邊的小販走了一半，又有一個上來說：“小哥，看你眼力不凡，我是不賣贗品的。價格也公道?！?/br>
“嗯，你賣什么？”

“長安錦盒，十兩一個。你在別的地方都看到，十二兩能拿下來，都算很便宜了?！?/br>
“好。拿來給我看看?！?/br>
接過錦盒，上面鑲嵌珍珠和玉石，雖然都不是真的，但真正的金銀錦盒要好幾千了。這個在普通錦盒中確實算好的。

“嗯。我要這個?！蔽姨褪畠摄y子給他，“做買賣么，確實不容易。”

“做買賣啊，是很開心的?！蹦侨搜劬澇梢粭l縫。

“對呀，很開心的。”

那人忽然臉色一變，跑了。

下一刻，剩下的一半小販也統(tǒng)統(tǒng)飛也似的逃出去，只留下一個傻愣愣地看著我。

海棠道：“他們怎么都跑了？”

我把一個細(xì)雕鳳紋寶玉丟在桌上：“生意做不開心了，自然走為上策?！?/br>
朱砂道：“宮主，你又被偷東西了！”

重蓮微微一怔，把寶玉取回，重新別回腰上：“謝謝。”

留下來的最后一個顫聲道：“大哥，你哪混的？我混這一行這么多年，從來沒遇到過你這樣的高手?！?/br>
我眨眨眼：“你在說什么？我都聽不懂。”

“難怪騙來這么兩個漂亮的姑娘，傳授一下秘訣吧！”

朱砂果然反應(yīng)很激烈，鋼刀一抽，就要砍人。

最后一個人也跑了。

我用筷子戳戳碗：“吃飯吃飯?！?/br>
三五

混江湖的人都知道，武功高，不代表不會被小偷摸包。我其實很想問一下，重蓮以前是怎么個被偷法，怎的這么低劣的防盜工作都不會。

但是，忍了。的4e

誰知下一刻，宇文長老便問：“宮主，你都丟過什么東西？很多次么？”

他慢慢夾起魚rou，慢慢放到碗里，慢慢吞下去。老人吃東西，總是沒法給人食欲。

“沒有幾次。都是小物件?！?/br>
海棠道：“十三塊玉佩，二十九次銀兩，八次紫晶石，三十三塊金磚，六顆白虎內(nèi)丹。這是我跟隨宮主時，他丟掉的。其中，六顆內(nèi)丹是他十四歲替老宮主帶的，一口氣全丟了。”

我看看重蓮，他沒什么反應(yīng)。

內(nèi)丹一顆用，勝練十年功。六十年的功，他就這么丟了。

再一想想，當(dāng)年小花菜頭他哥闖蕩江湖回來，曾經(jīng)跟我說他在奉天偷了重蓮的銀子，還被我狠狠譏諷了一番。

我當(dāng)初怎么這么白癡，沒有跟著他們混？

再想重蓮十四歲的時候，那怎是一個盛氣凌人了得？

結(jié)果被人摸包，百摸百中。

我實在想說，算了，看你這么弱，以后林二爺照顧你，免得受這些無聊的欺騙。結(jié)果，開口說出的話卻是：

“武功練這么高有什么用，早晚給人偷完騙完了?！?/br>
重蓮看我一眼，掀開面紗吃魚。

朱砂憤憤道：“去，人都給壞蛋騙了偷了，丟點東西，宮主才不稀奇?！?/br>
“你這瘋丫頭，討打！”

重蓮道：“朱砂，住嘴?！?/br>
朱砂住嘴了，重蓮繼續(xù)吃魚。我瞥他一眼，看他咀嚼到一半停下來，就不動了。瞧他那小樣，用腳底板想都知道，給魚刺卡了。還給我憋著，死撐面子不說話。

唉，就不能小心點么。我來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