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酒量不錯的他，到第一個小品的時候，就有些醉意了。

漆墨一直沒怎么講話，漆川說的時候，他也就跟著點點頭。他是敷衍，漆川卻以為自己講的話漆墨聽進去了，又喝了不少酒。

漆川倒下后，漆墨嘆了一口氣，他也不知道這是為自己嘆的還是為了什么。

把漆川扶回床上時，漆墨聽到他說了一句“對不起”。

這三個字夾雜在窗外煙火升空的聲音中，顯得不那么真切。

漆墨也就沒把這三個字當(dāng)那么真切。

餐桌一片狼藉，客廳里的電視還在大聲放著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和無數(shù)家住戶屋里傳出來的聲兒重疊著，成為無數(shù)觥籌交錯畫面中的背景聲。

漆墨挽起袖子，收拾著桌上的碗筷杯盤。

廚房的水流聲徹底淹沒在窗外此起彼伏的煙火聲中，漆墨從廚房的窗口望去，卻只能瞧到那花火炸放時暈開在夜里的光。

他一邊清洗著碗筷一邊想，也沒關(guān)系，今年最美的煙火，他早就看到過了。

如今，也沒什么好羨慕的了。

只是河邊那人擠人的煙火大會，去不成，還是有些可惜。

不過日子還長，總能去的。

從廚房出來后，他關(guān)掉客廳的電視，就回了自己的臥室。

開了燈，又把窗戶關(guān)嚴實了，拉上窗簾，漆墨徹底把那些不屬于自己的熱鬧隔絕在了自己的小世界開外。

他鉆進被子，被子里很冰，他四肢不自覺蜷縮了起來，然后才拿起手機，打開了微信。

隋悠最后一條消息是半個小時以前。

漆墨想，隋悠之前說約鄰居小孩一起放煙花，看時間，估計現(xiàn)在正玩得開心呢。

漆墨覺得自己又有些羨慕了，可是想到隋悠當(dāng)時和花火一起在他面前綻放的笑顏，他又覺得，隋悠現(xiàn)在開心著，也挺好。

漆墨是被電話聲兒吵醒的。

可能心里期待著什么，所以聽見丁點聲響，他就立馬睜開了眼。

接著，他笑了起來，是隋悠。

“墨墨，你現(xiàn)在方便接視頻嗎？”

“嗯?！?/br>
接著隋悠掛斷電話，立馬彈了一個視頻過來。

漆墨按了接聽鍵，視頻通話后，隋悠那邊的畫面卻特別糊，他好像在一個光線特別不好的地方，四周的炮竹煙火聲，也顯得有些遙遠縹緲。

漆墨縮在杯子里，就露出了一個小腦袋。

“你在哪？”漆墨悶聲問道。

“我啊”，隋悠的聲音輕快動聽，聲音一如漆墨最討厭他時的輕佻撩人，“我在墨墨心里啊?！?/br>
漆墨悶聲回道：“沒有?！?/br>
“哈哈哈”，隋悠也不惱，只是笑，畫面在晃動，卻還是看不清他的臉，“我啊，也不是記性不好。我只是不愛記不重要的事。對我重要的事吧，真沒幾件，所以怎么忘都是忘不掉的，就長在腦子里的那種?！?/br>
隋悠說話的同時，切換了手機的前后鏡頭，漆墨看他的畫面已經(jīng)成了一片黑糊。

不過他還是能感受到畫面又強烈晃了幾秒。

鏡頭和畫面穩(wěn)定后，隋悠湊到手機邊，輕聲說道：“我的墨墨，新年快樂。”

接著，漆墨就瞧見視頻中的畫面亮了起來，隨后逐漸清晰。

地上是一個由裝飾燈圍成的愛心，隋悠此時正手拿著一把點燃的煙花棒站在中間。

他整個人好像被一團明亮的火包裹著，有一種燃燒的美。

漆墨盯著屏幕，連眼也沒眨，整個人好似靜止了一般。

隋悠跨出心型圈，慢慢走到鏡頭前。

他淺淺地笑著，整個人在黑夜里閃亮得有些過分。

漆墨摸了摸眼睛，有些訝異自己眼角有些濕潤。

就好像對著太陽直視久了，不自覺就流淚了一樣。

漆墨注視的這個光源，正在發(fā)光發(fā)熱，但漆墨卻半分移不開眼。

手機被固定在類似支架的東西上，隋悠的臉在鏡頭前晃了晃，接著鏡頭又切換了回去。

漆墨的視野又是一片黑暗，他剛想作聲，就聽到隋悠好像是對著遠處的人大喊了一聲。

“孩子們，準備好了，1，2，3?！?/br>
煙花沖上天空，一朵，兩朵，一團，兩團，一簇，兩簇，接連開出了真正的花火。

不算密集，節(jié)奏不一，還斷斷續(xù)續(xù)，但也沒停過，那些破碎得不成節(jié)奏的迸發(fā)之聲，落在漆墨耳里，都在敲擊著他心里那扇門。

“Knock,knock，Who’sthere.”

“Love.”

當(dāng)屏幕再次黯淡下來后，鏡頭又再次晃動了下來。

“漆墨你等等，我還在天臺，我馬上走到三樓有燈的地方?！?/br>
漆墨輕輕“嗯”了一聲，也不知道隋悠有沒有聽見。

鏡頭一直晃動著，漆墨還能聽到隋悠腳在地面奔跑和衣服摩擦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隋悠的臉清晰無比地出現(xiàn)在了鏡頭前，

他哈了兩口氣，接著露出漂亮的牙齒，笑了起來。

“他們都還在一樓喝酒”，隋悠笑著說道，“再和你說兩句，我就要去給樓下的那堆小屁孩兒發(fā)紅包啦！今年這個煙花雖然寒磣了一點，還隔著屏幕，沒及格那部分的分就由我rou償吧，以身抵債，怎么樣？”

隋悠眨了眨眼，學(xué)著那張讓漆墨感覺怪異的動圖，對著屏幕就嘟了一個嘴，接著輕快地說道：“愛你喲。”

漆墨從開心、茫然、期待、吃驚、驚喜、驚喜感動到無以復(fù)加，又回到了茫然的狀態(tài)。

不過很快他發(fā)呆的眼里就恢復(fù)了神采，接著他睫毛垂了下來，也輕輕回了一句：“我也是。”

三樓樓道里的窗戶沒關(guān)，因為漆墨聽到了風(fēng)吹進來的聲音，也瞧見風(fēng)吹亂了隋悠的發(fā)。

隋悠的眼眶微微紅著，眸子里像有一片海要涌出來。

“漆墨?！?/br>
“嗯?！?/br>
隋悠對著鏡頭偏頭笑了笑，眼淚順著眼尾就滑了下來。

“遇見你是我今年最美好的事兒了。”

漆墨摸了摸屏幕上隋悠的眼睛，表情像是無奈，又像是妥協(xié)，又像是撒嬌，又像是乞求。

“就今年嗎？也許以后每一年都是呢。”

隋悠：“墨墨......”

“還有啊，我下午去見外婆了?！?/br>
“我對她說了一個秘密。”

“剛剛做夢她就來看我了。”

“她對我說，墨墨啊，今年你確實表現(xiàn)得特別好?！?/br>
大年初一的早上，漆墨依舊是被電話吵醒的。

不過看著來電提示上那張欠揍的臉，他卻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清醒一點。

“早上好啊，墨墨。還在睡懶覺嗎？”

“嗯?！?/br>
“可不可以不睡了。”

“嗯。”

“新的一年別的小朋友都有糖吃了，你能不能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