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常緩慢地慢站起來。這時病房門被打開了，楊梓菡轉頭，叫：“阿姨，您過來了?！?/br>
    “嗯，你走了？”

    “嗯阿姨，我回病房了。您坐會兒。”

    “慢點走啊?！?/br>
    林珊坐下來，看著病床之上的尤茹，跟睡著沒有什么兩樣，睫毛輕輕抖動，瞳孔有時會在眼皮下來回滾動。但林珊知道，尤茹已經(jīng)沒有了，她除了身體尤如植物一樣代謝之外，其余的都沒有了。她是為了自己，才成為一棵植物的。

    林珊每天都要來看看尤茹，已經(jīng)成為固定的日常，心理醫(yī)生也這樣建議她。醫(yī)生也說，每天來跟病人說說話有助于病人病情好轉。

    “今天開始恢復工作了。過段時間要庭審，晚上下了班都在跟律師討論。我也是這幾天才知道，孔東旭那么恨我，不只是因為我間接害死了孔蒲?？灼蚜昙壍臅r候，夜晚去接書店里看書的孔東旭，路上被人猥褻。沒有造成實質性傷害，但是孔東旭非常自責。jiejie出事之后，他完全崩潰，覺得自己沒有贖罪的機會。然后當他發(fā)現(xiàn)我跟jiejie的死有關的時候，就把我當成了贖罪的契機。

    “人說大徹大悟，我現(xiàn)在也沒做到。但就像林醫(yī)生說的，如果我知道我對孔蒲的謾罵造成的后果，那我一定不會故意那樣做。當一件事的結果已知時，我們當下的選擇會完全不同。我不能完全責備自己。

    “今天天氣很好，你mama已經(jīng)回到古城。顧仁跟她談了很久，她終于同意讓你留在海城接受治療了。是我們家對不起你們家?！?/br>
    林珊沉默了一會兒，拿起尤茹床頭的水晶花瓶，外出去換水。她看著洗手臺上鏡子里的自己，想人還是要活著。

    抬手理了理劉海，白發(fā)隱匿在短發(fā)中。那個尤茹的同學，連頭發(fā)都沒有了。

    她挺了挺胸脯，還有仗要打?？讝|旭的罪會依法處理，那個伯恩相關的一系列手續(xù)，她要親自完成。

    這天顧仁從教研室時出來接到一個電話。

    “顧老師?！彪娫捑€那頭輕笑。

    “四姐？”

    “沒想到顧老師還記得我?！?/br>
    顧仁沒答話，四姐說：“好久不見了顧老師，那我已經(jīng)寫完了，要不要發(fā)給你過目一下？還沒給編輯看，你是第一個?！?/br>
    “好，麻煩發(fā)到我的郵箱里，多謝?！?/br>
    “客氣什么？小老板娘呢，在你旁邊嗎，我跟她說幾句話?！彼慕阍诖采戏?，男人開始親吻她紋著蓮花的后背。

    顧仁沒有說話。

    “怎么了？分了？”四姐輕笑。

    等了會兒，顧仁問，“你不在古城？”

    “嗯，跑海南閉關了，古城太冷了?！?/br>
    “尤茹出事了?！?/br>
    四姐一下翻身坐起，男人下巴吃痛，哎呦一聲，四姐沒理，問：“出什么事了？”

    “被劫匪槍擊，成植物人了?！鳖櫲收f出這些話，感覺自己好像到了空氣稀薄的高原，要非常洶涌地呼吸，才能維持生命。

    “哦天?！彼慕闶дZ，過了會兒又覺得自己其實說什么都沒用，“告訴我怎么回事，我加在里。”

    “先把這一版發(fā)給我?！?/br>
    “好?！?/br>
    四姐掛了電話，伸手用力揉她因為宿醉疼痛的太陽xue。

    原本已經(jīng)有了一個結局，但人生永遠不會按照劇本前行。

    顧仁收到四姐的郵件，第一時間下載下來?？墒屈c開，只看開頭，就迅速地合上電腦。不能去他們的故事，沒有辦法。

    但是其后很久，顧仁都記得那一段開頭的文字。

    “他們很早在一場庭審相識，只是他不記得了。第二次見面的時候，他在講臺之下的六十個學生中間，一眼看見教室最后排的女生，想，為什么她看起來，猶如故人。”

    這段話，在他去買花的時候出現(xiàn)，在他深夜不眠的時候出現(xiàn)，也在他決定念博士的時候出現(xiàn)。那個開頭，似乎就在那一眼之后，橫亙在了顧仁腦子里。

    就像其后很久，他，王都偉，在場的所有人，都難以忘記那天發(fā)生的事。

    “砰?！?/br>
    伯恩開了槍。他遵照諾言，在尤茹闖關之后把人質給她，但他沒說，之后呢。林珊如同遭到電擊一樣猛地抽了一下，大腦一片空白。

    尤茹的身體向著林珊倒下去，胸前血紅一片，尤如一朵情人節(jié)的紅玫瑰。

    尤茹將林珊壓在身下。伯恩再次將槍口對準她們，孔東旭猛地撲向前，兩手死死地握住了伯恩的槍，子彈射向了地板。

    “你干什么！”伯恩一腳踢中孔東旭腳踝，孔東旭疼得幾乎跪下，手還是不松?！澳悴荒茉贇⑷肆耍　?/br>
    伯恩怒火中燒，用膝蓋一遍一遍用力頂向孔東旭胸口。孔東旭吐出很多口血，依舊不松手。

    這時一聲慘叫響起，孔東旭放開手，倒在地上喘息。伯恩的吼叫聲凄厲尖銳，他猙獰如鬼魅。

    藍鈴鐺叼著伯恩的一只眼球，在空中扇動翅膀，意欲再次靠近襲擊。

    伯恩發(fā)瘋了一樣朝空中亂射，直到“噗”一聲。藍鈴鐺被射穿，掉下地來，幾根藍紫色的羽毛緩緩地飄落在它身側。

    就在伯恩用一只眼準確無誤地找到尤茹和林珊的時候，密集的槍聲響起。

    伯恩被身后的數(shù)把□□穿透。

    “兇犯開槍擊中受害者，意欲反抗，當場擊斃?！?/br>
    “老大，那怎么解釋他成了焦尸？”

    “兇犯臨死前點爆□□，但其同案有所察覺，為了自保，毀壞多數(shù)□□。最終只兇犯一人受害?！?/br>
    “老大，還是你高?！?/br>
    王都偉點燃一根煙。死去的鸚鵡四周突然燃起火焰，伯恩的尸體被包裹其中。然后，他們看見一只鳳凰一樣的神鳥，從大火中升起，消失在天際。

    救護車閃著紅燈，快馬加鞭而來，在警車的護送下順利開到醫(yī)院。顧仁坐在手術室外，等了十多個小時。

    直到醫(yī)生出來，垂下眼，說：“已經(jīng)盡力了。”

    第149章 苦行

    “顧叔叔，mama說不能喝咖啡了，胃疼，還睡不好覺?！?/br>
    林小夕拽著林焰的褲子，林焰端著一杯抹茶奶綠，一大一小齊齊看著顧仁。

    林焰臉上寫滿忐忑，直到顧仁笑著摸摸林小夕的頭，說：“好，那不喝?！辈潘煽跉猓汛杀訑R在顧仁桌子上。林焰單手抱起小夕，小夕咯咯笑，平穩(wěn)降落在沙發(fā)上。

    拎著托盤轉頭看，顧仁在看書，小夕爬著畫畫。場面非常溫馨。

    夜幕降臨，小夕收拾好文具盒，叫“顧叔叔”。顧仁抬頭，看到小夕的畫作，眼睛一酸。“顧叔叔，我走啦?！绷盅娣蛉藸恐∠ο蛲庾撸∠仡^，看見顧叔叔像一具雕像一樣，目光釘在她的畫上。

    小夕問：“mama，尤茹jiejie再也不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