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吧，不必開小灶?！绷嚎∫愕吐曊f話，語氣微沉。

    平時他的飯食皆有人送到房中，今日他一時興起去了趟廚房，才知道船上存的水糧不多，連霍錦驍都與普通水手吃同樣的東西，他一個堂堂男子為何如此？

    “二公子，水手的飯食粗糙，你自小嬌養(yǎng)，乍然如此身體承受不住。老爺將你托付給妾身，妾身便要替老爺照顧好你?！鼻鷫糁χ坏脛袼?，“況且船上水糧祁爺心里有數(shù)，不會有問題的?！?/br>
    “夫人不必多勸，父親命我隨祁爺遠航，除要增我見識，也要磨我心志，若我連這點苦都吃不得，豈非辜負父親一番苦心。從現(xiàn)在起，我的飯食就隨眾人吧?！?/br>
    梁俊毅心意已決，拋下話轉(zhuǎn)身便離，恰與走來霍錦驍迎面撞上，他白凈的面皮一紅，略點點頭就走了?；翦\驍便見曲夢枝滿臉尷尬地搖著頭，她便笑了笑，上前勸慰曲夢枝：“夫人，二公子有此心志是好事，比那些紈绔子弟不知強出多少，便是吃點苦頭也不妨事，夫人倒不必太過擔憂?！?/br>
    曲夢枝聞言便道：“我何償不知，只是老爺將這孩子托付于我，我難免cao心?！?/br>
    “二公子人中龍鳳，不會有事的，夫人寬心。”霍錦驍上前倚到了船舷上，海水清透，偶有游魚探頭，她手里握著小半塊沒吃完的餅子，便捏了一點渣扔進海中，引得游魚追逐。

    “我瞧二公子與貴府大公子，這心性作派全不像是兄弟?！蓖媪艘粫翦\驍見曲夢枝站她身邊看得津津有味，她又想起一事來，便聊道。

    “你說梁俊倫？那就是個禍害！老爺膝下有子四人，只有梁俊倫是嫡出，又是長子，被梁太太養(yǎng)大，從小在富貴堆里泡著，占著嫡出身份，家里護著，要什么有什么，養(yǎng)出無法無天的脾性，是三港城人見人怕的霸王?！鼻鷫糁従徴f起梁家事來，“俊毅是庶出，后宅那些陰私你怕是沒經(jīng)過，他母親懷他之時太太便動殺心下藥，他母親早產(chǎn)加難產(chǎn)，拼死才生下他來?！?/br>
    霍錦驍聽得心里一緊，連魚也顧不上看。

    “沒了生母照拂，主母又心狠手辣，那幾年他過得艱難。我十六歲被送給老爺，初時也在梁府住過一段時間，那時他才八歲，我看他可憐便幫過兩次，就被太太恨上心。后來老爺見宅里斗得越發(fā)不像樣，索性將我送出府，在外置宅住著，又將俊毅送到我膝下，養(yǎng)了四年才送回去。說來我與他也算有些母子情份?！鼻鷫糁Ρ銖乃掷锬檫^些餅，也往海里丟去，可惜魚已經(jīng)跑光了。

    “曲夫人與二公子都不容易?！被翦\驍嘆道。

    “梁家這些兒子里，老爺最喜歡的就是俊毅，常說這孩子聰明，最像他，將來必要承他衣缽?？上В皇堑粘?，家里的產(chǎn)業(yè)必要交到大公子手中，老爺恐怕也只是說說而已?！鼻鷫糁^續(xù)說著，“你說我不容易，其實也沒不容易，這幾年我在外頭住著，錦衣玉食，也沒人管束，算自在的。”

    “如此看來，梁老爺對夫人是好的?！闭f起往事，霍錦驍沒從她眉間瞧出什么怨氣來。

    曲夢枝平平淡淡，像在閑話家常。

    “老爺不止對我好，還對我有恩。祁爺同你說過我的事吧……”

    霍錦驍點點頭，她便又道：“剛到全州城時，我不止一次想回東海報仇，可惜找不到船。后來有一次終于找到船離港，以為總算能回東海，不想那船竟是賊船，要將人送到番夷賣掉。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豈料老爺趕來將那船賊人制住，將我救回。他沒責怪過我一句，又怕我胡思亂想便將我?guī)г谏磉?，親自教導我應對理事，帶我認識三港名流，說是給我點事做，便不會亂想，后來更放手讓我替他打理商務，一過就是近十年。”

    “看來夫人得遇梁老爺，倒是不幸中的一件幸事?！被翦\驍不無感慨。

    “是啊。老爺與我相差十四歲，那時我在他眼里，恐怕只是個滿懷怨恨的小女孩，給他添了不少麻煩。他待我有情，我還之以義，留在他身邊我從來沒后悔，以前不后悔，以后也不會改變?！鼻鷫糁Φ馈?/br>
    “夫人有情有義，景驍佩服。”霍錦驍沖她拱手。

    曲夢枝笑著按下她的手，只道：“我們女人家聊心事，你這么認真做什么？”

    復又道：“這趟出來，也不知幾時才能見到老爺?！?/br>
    “夫人擔心梁老爺？”霍錦驍問她。

    “他年歲漸大，身邊沒幾個可心人照料，且此番送我與二公子出來，哪里是因為要磨練二公子，是因為朝廷開始徹查官員商賈及海匪間的勾結，他怕禍及我們，未雨綢繆罷了?！鼻鷫糁γ奸g浮起憂色，“我不敢告訴二公子，怕他年經(jīng)頂不住事，如今回去還不知是何景況。”

    “吉人自有天象，夫人不必太過擔憂?！被翦\驍也不知要說什么，便輕聲安慰她。

    朝廷有心治理?；?，對付海匪，未來兩年，只怕東海及三港局勢會更加動蕩。

    ————

    船又在海上航行了一日，月沉日升，又是一天。

    霍錦驍在海里泅水回來，換過衣裳便被祁望叫去吃早飯。他的早飯與晚飯，都是霍錦驍陪著吃的。

    久未靠港補給整修，祁望心情也不太好，霍錦驍進來時桌上的早飯都沒怎么動，他人站在桌邊看航線圖，眉頭緊攏。

    “祁爺，先吃飯吧?！彼吡怂宦?。

    祁望這才走到錦榻上歪下，隨手執(zhí)起茶壺往嘴里灌茶。

    霍錦驍把他手里的茶壺抽走，塞入只小盅。祁望聞到味道就蹙了眉，嫌棄地望她。

    “老規(guī)矩！”她把自己面前的小盅舉起。

    兩只瓷盅都只有半盅牛乳。這牛乳每天現(xiàn)擠，是專門給他進補的，只是他討厭牛乳味道，常常不喝?；翦\驍本也厭惡，不過見船上食物漸少，沒什么好東西，怕他身體不好，便想法子勸他。

    祁望則將滿盅的牛乳分成兩盅，要她陪著才飲。

    霍錦驍少不得隨了他。

    “咕嘟”兩口喝完，霍錦驍伸舌舔舔唇，盯著祁望不放。

    “昨天和夢枝聊了什么？”祁望捧著小盅顧左右而言他。

    “聊梁家，梁老爺?！被翦\驍?shù)馈?/br>
    “梁同康對她不錯?！逼钔c點頭。

    “我也覺得不錯，但是……你把牛乳喝了再同我說話！”霍錦驍不中他的計。

    祁望一仰頭，將牛乳飲完，把空盅遞給她，她這才滿意地坐回去。

    兩人正要再聊，小滿卻忽急匆匆進來，喜道：“祁爺，看到岸了?！?/br>
    祁望與霍錦驍同時從錦榻上跳下。

    ☆、女王

    視線盡頭終于出現(xiàn)綿長海岸線, 零星房子散落山間, 而隨著距離的改變，房子變得越來越密集, 城鎮(zhèn)出現(xiàn)與港口漸漸出現(xiàn)，海面上的船也多起來。

    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