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長(zhǎng)輩都替他們著急，便要林良在百日熱孝內(nèi)娶宋櫻過門。

    掐指算算，只剩小半月時(shí)間籌備，這事緊得很。所幸兩人已定親，本就只等林良遠(yuǎn)航回來成親，嫁妝聘禮兩家長(zhǎng)輩在這一年里都已備好，林良又在遠(yuǎn)航期間給宋櫻攢買了不少東西，故婚事雖然倉促，但在外物之上他卻不叫宋櫻委屈，仍是風(fēng)光大嫁。

    “送什么？打兩條金豬項(xiàng)鏈做見面禮就是了。”祁望隨口道。

    “……”霍錦驍撈丸子的動(dòng)作一僵，想起金鋪里跟護(hù)心鏡似的金豬牌，下頭還帶九只小豬崽……算了，她不能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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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除夕只剩幾天，霍錦驍還有好些事要跟著祁望一起處理，開春之后她還要與祁望去趟石潭港，故這一年的年節(jié)，她留在平南島。這趟遠(yuǎn)航她帶回不少稀罕緊俏的貨，若借祁望的商船在石潭港轉(zhuǎn)手，價(jià)格要比在東海直接出手高幾倍。

    燕蛟的船隊(duì)回了一半，還留一半在平南島等開春直接出航，貨物搬到島上倉庫后，霍錦便落得輕松，也算真正有了幾天輕松日子。

    年關(guān)將至，祁宅的廚房忙碌起來。宋大娘既要顧著備年菜，又要顧宋櫻的婚事，難免兩頭不周全，所以廚房里又另雇了幾個(gè)婦人來幫忙，好讓宋大娘可以專心cao辦宋櫻婚事。

    林宋兩家的婚事迫在眉睫，有太多事要籌備，村民但凡手上有空閑便自請(qǐng)上門幫忙，都要將兩家門坎踏壞?；翦\驍無事可做，便也去宋家?guī)兔?，只是宋大娘哪敢給她派活，就讓她去陪宋櫻說話。

    婚期將至，宋櫻不再出門，乖乖待在屋里做繡活。

    “好鮮亮的活計(jì)?！被翦\驍才踏進(jìn)她的閨房就看到床上鋪著即將完工的繡被，大紅合歡被的綢緞被面上是交頸鴛鴦戲蓮圖，繡得栩栩如生。

    “小景姐莫笑我。”宋櫻臉發(fā)紅，蟻語一句便起身給她倒茶。

    宋櫻的閨房不大，堆著不少要收進(jìn)箱籠的東西，角落里的幾只大樟木箱都裝了一半，約是要帶去林家的嫁妝。

    “我才剛在外頭看到大良的聘禮了，嘖，看不出他大大咧咧的脾氣，在娶你這事上可一點(diǎn)不馬虎！櫻櫻，你有福氣。”霍錦驍將懷里抱的東西放到桌上，喝著她遞的茶笑道。

    宋櫻的臉更紅了，卻還是機(jī)靈道：“日后祁爺娶你，聘禮肯定更厚！”

    “你的喜事，提我做甚？快過來，我給你送添妝禮來了?！被翦\驍先將一張禮單并一只紅錦盒交給她，“曲夫人托我給你送了些禮，這是禮單，你先拿著。東西多，都擱外頭了，你得空自己看去。”

    宋櫻一瞧禮單，都是上好的緞子和海味干貨，再打開錦盒，里面將是對(duì)足金打的龍鳳鐲，份量沉得很，她馬上便道：“這禮厚了，我與夫人素不相識(shí)……”

    “收著吧，這一年航行同甘共苦，曲夫人也拿大良哥當(dāng)自家人，你是他未過的妻子，自然也是一家人?！被翦\驍笑了，將面前的紅漆妝奩盒推向她，道，“打開看看。”

    妝奩盒有好幾層，雕得精致，紅漆上還繪著百鳥圖，十分漂亮，宋櫻逐層打開，每開一層便眼里驚訝多深一分。盒中每層都放了件首飾，簪釵鈿冠、啄針小插、釧環(huán)頸圈耳珰，樣樣具全，皆是足金鑲紅寶石的，最下一層更是放了只華貴非常的藍(lán)寶石鐲子，看款式便知是舶來貨。

    “這……”宋櫻已看花了眼。

    “這是我送你的添妝禮。”霍錦驍說著打開最后一只木匣，“另外這有套我從高貞帶回的珍珠香粉、胭脂等物，給你成親用。”

    木匣打開后里面卻是好幾只琉璃扁盒，單論這幾個(gè)盒子便已價(jià)值不菲。

    “小景姐，你這禮真重了，況且祁爺他回頭還要再送，你們兩這不是重了？”宋櫻連忙搖頭。

    “都說了我和他不相干，再說祁爺那老古董沒直接給你兩斤金子就不錯(cuò)了，他能給你送什么好東西？”霍錦驍想起祁望說的豬牌就堵，她拍拍手站起，又道?！笆障掳?，大良哥可是當(dāng)初救我進(jìn)船隊(duì)的人，宋大娘平日也對(duì)我多有照顧，你像我妹子一樣，我送再多都不重，更何況……”

    她站在桁架前欲言又止。

    桁架上掛著早已繡完的嫁衣，其上的龍鳳呈祥與鴛鴦繡得格外細(xì)致，一眼便叫人瞧出這繡活中的綿綿情意與滿懷期待。龍鳳為天家之相，尋常人一輩子也就成親這日能穿上一回，兩年前孟思雨沒等穿上自己繡的嫁衣就走了，而霍錦驍?shù)奶韸y禮也沒能送出去。

    這一次……必當(dāng)圓滿吧。

    “小景姐，更何況什么？”宋櫻見她怔怔站在自己嫁衣前，常帶笑意的眼眸浮起些水色，看得人心里疼，便小聲問道。

    “沒什么，想起些舊事。”霍錦驍眨眨眼，將回憶拋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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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俊毅的病慢慢好轉(zhuǎn)，身體骨卻還是虛的，需要慢慢調(diào)養(yǎng)，一時(shí)也難再行船，便與曲夢(mèng)枝留在平南島上。曲夢(mèng)枝派去向梁同康報(bào)信的人回來，帶了一船的年禮給祁望，只說是多謝平南對(duì)梁俊毅的照顧，祁望照舊全收，毫不客氣。

    除夕很快便至，因遠(yuǎn)航的船回來，今年的平南島就顯得比往年更熱鬧。

    這一年，祁望也沒在祁宅冷冷清清地過年，他被霍錦驍拉到大廚房里，梁俊毅與曲夢(mèng)枝也都被請(qǐng)來，眾人圍爐夜話守歲，直至子時(shí)。

    按慣例，祁望要發(fā)壓歲錢，霍錦驍用眼睛暗示了他幾次，他都沒把裝壓歲錢的荷包遞給她。不多時(shí)，人群哄散而去，筐里荷包一個(gè)不剩，霍錦驍蹙著眉瞪他，也不說話。

    祁望見人走光，這才拉起她的手，將袖口里摸出的荷包按到她掌中：“拿著，多大的人還發(fā)小孩脾氣?！?/br>
    霍錦驍這才展顏一笑，捏捏荷包，里面裝的似乎不是銀錁子。

    “是什么？”她一邊狐疑問，一邊打開荷包，從里頭拈出一只小巧的玉梳。

    玉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半個(gè)巴掌大小，上頭雕的流云飛鶴別致古樸，正適合姑娘家隨身帶著。

    “壓歲錢？”她拈著玉梳問他。

    “怎么？不喜歡？”祁望反問她。

    “想送我東西就送，何必借壓歲錢的名頭！”霍錦驍一語拆穿他。

    祁望老臉微燙，很快轉(zhuǎn)身要進(jìn)宅，霍錦驍把玉梳揣到胸口，反手拉住他：“別回去，走了，陪我上頭香去！”

    說話間，祁望已被她不由分說地拉走，回望時(shí)，宅門外嶄新的燈籠將宅院照出幾分喜氣，似乎不那么孤單。到平南島的廟前時(shí)，這里早就煙香彌漫，曲夢(mèng)枝帶著下人也站在廟外，與他們撞上，相視笑笑，各自執(zhí)香。

    十二年了，這是他在這漫長(zhǎng)歲月里過的第一個(gè)不算寂寞的年，也是他和曲夢(mèng)枝相隔了十二年之后共同度過的第一個(gè)年關(guān)。

    余生漫漫，也不知還剩多少個(gè)這樣的年可以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