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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倒看不出異常,席散之后卻是真醉了。 “你怎么一個人在這?跟你的丫鬟呢?” “不知道,去偷果子吃了吧?!鼻鷫糁Υ蛄藗€嗝。 祁望看看四周,這地方離她住處并不遠(yuǎn),便道:“我送你回去吧。” “回去?回哪里?我迷路了……找不到家,找不到我爹我娘……”曲夢枝迷迷糊糊抬眼,唇是笑的,眼是紅的,她舉手里鎏金酒壺碰他的酒壇,道,“難得見你一次,你陪我喝兩杯?!?/br> “好,我們邊走邊喝?!焙茸淼娜耍钔慌c她辯解,只哄她回去。 曲夢枝自飲幾口,又道:“祁望,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嗎?” “什么日子?”他問她。 曲夢枝猛地駐足,拔高聲音道:“你不是說你記得清清楚楚?為什么你還來問我?” 祁望蹙眉,卻聽她繼續(xù)說道:“明天什么日子?明天是我曲家被滅的日子,是我父親的死忌,是整個曲家島的死忌,還有你的父母,你的meimei……不記得了?為什么只有我記得?” 大喜的日子,所有人都在笑,連祁望都在笑,只有她在哭。十二年了,她背負(fù)血海深仇茍活于世,日日都是醉的,只有每年的這個時候,她才會清醒,清醒得記起鋪天蓋地的血與淚,她卻無能為力。比起海神三爺,她更恨自己,年復(fù)一年…… 遠(yuǎn)處的燈籠照在路口,隱隱約約的紅光照不進(jìn)遠(yuǎn)路,歡喜忽然被凍結(jié)。 祁望沉默。他十二年不敢飲酒,為的就是日日清醒,清醒記得發(fā)生過的所有事,卑微的童年、殘酷的過去和這充滿仇恨的十二年,唯獨今日……他真的醉了。 “咳……”曲夢枝忽然背過身,扶著墻嘔起。 他站著沒動,冷眼瞧她。她吐完一茬,心里的怒氣似乎已渲泄干凈,倚著墻頹然轉(zhuǎn)身。 “祁望,你愛上她了吧?她很迷人,對嗎?連我都忍不住想親近她。又嫉妒,又喜歡,真是矛盾。”海風(fēng)吹得曲夢枝的頭“突突”抽疼,醉意卻似乎消散許多,她又說起霍錦驍,“把這些忘了,和她好好過日子,祁望,你可以有新的開始。” “你覺得我可以?”祁望忽笑起,涼意自他唇角彌散。 她的話像兜頭淋下的冰水,澆滅所有火焰,寒意侵進(jìn)每寸骨頭,錐心的疼。 “為什么不可以?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蟄伏東海十二年,為的不僅僅是報仇。哪怕你隱藏得再好,也改變不了你的野心。”曲夢枝撲上前,拽住他的手臂,“算我求你,放手吧,這條路太險,你帶著她逍遙自在,天高海闊,豈非更痛快?” 他想成為東海霸主,想超越海神三爺,勢必要付出更大的代價。當(dāng)屠戮成為生命的一部分,善惡界限被抹去,他便不再是從前的祁望,這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改變。 他會成為第二個三爺,成為他和她都深深憎恨的那個人。 “你要我放棄唾手可得的一切,就為了一個女人?”祁望將她的手緩緩拉開,“我在東海籌謀隱忍十二年,你說得沒錯,什么都可以改變,只有我的野心不會變?!?/br> 他徹底醒來。 霍錦驍什么身份?云谷的俠義之士,六省盟主魏東辭的師妹,朝廷派往東海的幫手,她為天下而來,心往光明,與他從來都不是同路人。她執(zhí)善刃,他握惡劍,殊途難同。 “為你自己!”曲夢枝啞著嗓子低吼。 “夠了!”他揮開她,眼如刀劍。 與其來日受困,不若當(dāng)斷則斷。 浮生歡喜從來不屬于他,他踏血路而來,歸途必也是地獄。 ———— 天才透出一絲朦朧薄光時,霍錦驍便從床上一骨碌爬起。 推開窗,屋外的天幾乎無云,想來會是個好天氣。 她不自覺笑開,胸口隱約雀躍,臉頰微燙。認(rèn)真洗漱之后,她哼著小曲兒挑衣裳,不過看到自己寥寥無幾的衣裳時,她又有些沮喪。 早知道應(yīng)該多做幾身漂亮衣裳。 挑無可挑,她揀了身顏色鮮亮的襖裙,上襖肩頭的彩雀停梅刺繡很是靈動,她換好衣裳忍不住伸手撫過,不期然間卻觸及頸間紅繩。 她的手一停,笑也淡了。 從頸間將紅繩扯出,繩子上墜的玉佩落于掌心,帶著她身體的熱度。 水透的玉佩上“魏”字清晰可見,一筆一劃都鋒銳遒勁,她怔怔看了許久,一遍一遍撫過“魏”字,少年往事緩緩清晰,又漸漸模糊,最終沉入心底。 她輕輕垂下頭,將玉從頸上脫下,用力握了片刻,收入隨身小包里。 既然決定了,便清清楚楚的開始,莫叫過去再左右了他們的感情才好。 師兄,從此也只是師兄。 ———— 平南島碼頭前的山坡上有塊風(fēng)動石,只要是去碼頭就必然能瞧見,霍錦驍就坐在石頭前面等祁望。昨日約好辰時末在這里碰面,地點還是她自己挑的,祁望問她為何不一同出祁宅,她矯情了一番,說怕人瞧見,被祁望笑了半天。 腳邊放著五層食盒,早上她出門時并沒撞見祁望,便去大廚房里要了些吃食,想著兩人在船上可以吃,也免得……萬一兩人別扭起來無話可說,還能吃點東西緩解尷尬。 食盒里裝的都是涼菜與干果,甜的有蜜漬梅子、玫瑰甘棗、松仁小餅,咸的有下酒的酥炒花生、椒鹽腰果、醬牛rou、涼拌蟄頭、五香肚絲…… 里邊還藏了一小壇狀元紅。 跟要去聽大戲一樣,霍錦驍想著想著笑出聲來。 日頭一寸寸爬上天空,冬日的寒意被陽光曬跑,只有海風(fēng)刮得長發(fā)凌亂飛舞。她的頭被曬得guntang,人便往陰影里躲,可石蔭卻越來越小,她不得不蜷起腳縮進(jìn)去,可憐兮兮地坐在石頭縫里。 等得困了,她倚在石頭上瞇起覺,恍惚做了個夢,頭重重一垂,她又醒來。日頭已升得老高,她也不知是何時辰,但應(yīng)該已過辰時。 霍錦驍?shù)鹊每诟缮嘣?,便將食盒打開,把狀元紅取出,一掌拍去泥封。酒香四溢,她忍不住飲了口,饞早頓被勾起。有酒無菜不歡,她索性把食盒里的小菜一碟碟取出,慢慢飲起酒來。 碟子一盤盤空了,酒壇也漸漸淺了,天上日頭升到最高,石下陰影遮了頭便顧不到腳,她將酒壇倒置,里面再也不出一滴酒。 霍錦驍笑笑,將所有東西收進(jìn)食盒,往回走去。 祁望失約了。 ———— 門窗緊閉的屋子里光線黯淡,一片凌亂。 伏在書案上的人忽然驚醒,攏緊眉頭迷茫地看整個房間,像不認(rèn)識這個住了好多年的房間。腦中一片空白,頭疼欲裂,祁望狠狠按上自己的太陽xue,打算站起,腳一動,卻踢到椅邊堆了滿地的空酒壇子。 他想起他喝了整夜的酒,仿佛要將這十二年所缺的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