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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慈愛而又若有所思地將人上下打量過一遍。撓了撓白狼下巴,覺得紫微門里長得好看這一條是一脈相承的。——自然,她見過的那小貓兩三只的紫微門人已經(jīng)囊括紫微門長相的最高水準。阿珠那年華不老,剖開皮相內(nèi)里就是個老頑童,卻生得一張萬年二八年華的臉,唬人得緊。饒是游懷水從葉歸舟處聽聞過些什么,向來從容溫雅,風(fēng)度極佳,對上這位不按理出牌的玳巫也有些吃力。但阿珠那倒不這么想。她自覺也無意為難小輩,再說比起謖那樣的惡劣冷漠的脾性,她也算得上是十足的和藹可親。游懷水從阿珠那處打聽來師弟墜崖后種種,垂著眼睫,眸光暗沉,眉目依舊如畫,卻有戾氣引而不發(fā)。可最終,這戾氣輾轉(zhuǎn)反側(cè),最終也只化成沉湖靜水,不起波瀾。他輕輕嘆口氣,喉間滑動,“……傻子?!?/br>他從屋內(nèi)踱步而出,在竹樓階梯上拂衣坐下等待,他打下一截紫竹木,拿小刀削去紫色竹皮,握著刀柄,想了一會才緩慢下刀。葉歸舟去得久,他便一直在這等著,等到夜色零落,天際隱隱泛起魚肚白色,才看見人從這破曉光中走來。見他站在門口,更是歡喜地露出笑容,快步跑了過來,撲到他懷中。“師兄!”他的師弟,向來是好得讓人十分心動。容顏清俊,學(xué)雜多精,秉性溫良,對他更是情深一往。好得……總讓人覺得無論他做什么都差了師弟一籌。游懷水抱緊懷里的師弟,心里像是得到了滿足,卻又似乎聽見隱秘處正有什么在血rou里抽根、在骨髓發(fā)芽,帶來一陣抽痛。這疼痛同蠱蟲發(fā)作時的疼痛并不相同,是更隱秘,是在和風(fēng)細雨里的輕巧細針。可為什么會痛呢?向來高高在上的懷水公子此時有些急切,卻又遲疑而克制住了這急切,攫獲師弟的嘴唇,望進他的眼里,最終卻也只輕輕地,落下清淡如水的吻。是了,他怕他覺得不值得。第七十七章緣來緣去從來不留情理,只不過一個眨眼,就要開始物是人非。便像如今,葉歸舟倚坐高樓,玉砌雕欄,奇葩異草,周遭俱是至精至貴的景致。他一身素凈蘭衣,置身其中非但不曾沒入凡塵,反而還顯出幾分清貴。他坐得久,神色清淡而見堅毅。卻總有人想撥撩他那看似平靜的心湖,似乎只要從他臉上找出什么不同來就會得到天大的樂趣。他面前落下一座大紅紗轎,珠簾琳瑯,紅紗旖旎,看不分明里頭人生得什么模樣,但聲音卻還是聽得見的。轎中人道:“葉少俠在此處停留這樣久,可曾看出什么樂趣來?”瀲滟情思,旖旎春意……當(dāng)?shù)蒙弦痪渎暽珓尤恕?/br>“春花秋月……不堪了了。”他以指彈劍,輕輕回答。與之同時,‘謝君衣’銀白的劍身橫亙在他面前,發(fā)出泠泠輕音。這樣的春秋,哪里比得上他師兄身邊好。葉歸舟心里想著,卻也只能落寞地在記憶里傷懷。只不過如今境地,再見……最怕是再見無期,相見無地。他向來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也習(xí)慣了將自身置于刀山火海而后生。同樣也清楚,這世上不存在不死不滅。只要行差踏錯一步,別說置于死地而后生,背后等著他的就是無間地獄。便該似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只不過葉歸舟如今,也沒有什么能夠失去的了,倒也算是能夠灑脫面對。紗簾后布料窸窣響動,葉歸舟幾乎能夠想象對方掩唇輕笑的模樣。“這天下最華美之地,也的確不過是個牢籠,華而不實,沒有大意思在里頭。邀葉少俠來做客,也的確是輕待了?!倍笤掍h一轉(zhuǎn),“可惜本宮出不去,只能叫少俠在這處陪著了?!?/br>“不過是錢貨兩訖的買賣,殿下又何必掛懷?!?/br>葉歸舟低低笑了一聲,他眉目依舊清朗,卻掩不住懨色?!拔椰F(xiàn)在只望殿下的保密功夫做得好,還有手下人做事牢靠——”“千秋大計,本宮自然掛懷?!?/br>那層層珠簾下探出執(zhí)著玉骨扇的素白手腕,她將扇面打開,翻覆于地,“本朝紫微星盤下只得你一個葉駙馬,本宮自然是要格外珍惜。榮華富貴,奇珍異寶,只要我有,只要你要,盡可言說?!?/br>“我?我最想要的,殿下給不起?!比~歸舟眉目舒展開,帶著落寞苦悶而又極其無可奈何的神色用絹布將‘謝君衣’擦拭過,送回背后劍鞘。比起清平公主初見之時,葉歸舟的眉梢眼角也已經(jīng)褪下那初出江湖的青澀天真,添上幾筆江湖漂泊后的風(fēng)塵同英朗。而那一腔赤子深情,會不會因這風(fēng)塵悲歡一并褪色,清平公主并不了解?;蛘哒f,她對葉歸舟此人本身,也并不了解。她只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一個出自紫微山天機脈的身份,而這個身份的主人是誰本身并不重要,可以是歸舟,也可以是歸塵,更可以是歸云,只要他是歸字輩弟子。況且這一代的歸字輩弟子看上去也的確對往事一無所知。倒不知道是該說‘那位’破釜沉舟的毅力了得,還是他們早有打算要同過往決裂,要徹底地從這一潭……名為‘國師’的濁水中抽身而出。而葉縉溪便如同他當(dāng)年承諾的那般,塵云歸土,將身份藏得太好,幾近銷聲匿跡。哪怕是權(quán)勢滔天如天家弟子,也不可能拔地而起地找出這三人的任意其一。清平也十分苦惱。她回到寢宮對鏡梳妝,雪白的臉龐依舊艷光攝人,可脂粉下已經(jīng)有紋路細細爬上了眼角,一個女人最美好的年華已經(jīng)被她蹉跎過去。她是拖不起了的。她需要一個終結(jié)這一切法子,最好將過去同將來全然割裂開,為此她需要一個傀儡。——天機脈里姓葉的一肚子壞水,鬼滑得很,將人一個兩個藏得好好的。隱姓埋名,銷聲匿跡。就連名聲最大的葉縉溪本身也杳然無蹤,只剩下縉纏這一個明面上的靶子。——可奈不住有為情所惑的小魚兒自投羅網(wǎng)。這世上最無用的便是情愛,可最能讓人出生入死的……可不也是情愛?清平看著眼前英朗的青年的畫卷,玉骨扇掩住半邊顏色,媚眼如絲,氣度卻雍容華貴。她輕輕地勾起了唇角。這一程,終于到了終局。只是究竟到底會是死局……還是生局?鳳仙花染成的指甲艷麗得刺眼,她將玉骨扇微微一傾,便有侍人穩(wěn)妥地奉手穿過紅紗接過,傾身向前,噓寒問暖。“殿下?可要奴才下去準備些糕點,月色迷人,正是好時候?!?/br>“準備什么,大晚上的你也不嫌鬧心?!鼻迤剿菩Ψ切四鞘倘艘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