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他要伸出爪子先試探試探這個人對他是真情還是歹意。

想到這里，許霽川微微有些同情太子。

說實話，和晉王相比，太子的勝算確實不大。他的母族式微，皇后娘娘說句不好聽的，只不過是個空有頭銜的虛架子罷了。頭上有太后壓著，皇上對她也不過是念在往日的舊情上裁以禮相待，就連許貴妃都比她更得圣心。她就算有心先要幫太子，也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太子的奪嫡之路，唯一能倚靠的只有陛下，但陛下性格優(yōu)柔寡斷，既囿于孝道，不敢違抗強勢的太后，又困于小義，對弟弟狠不下心，可以說現(xiàn)如今晉王的不安分都是陛下的圣寵太過造成的。

身為陛下唯一的嫡子，他生來背負的宿命就是要為了皇位賠上一切，他沒得選。但同時，他也沒有任何可靠的依仗，他一個人孤軍奮戰(zhàn)對抗詭譎的朝堂風(fēng)云，稍不留神可能就是萬劫不復(fù)。

因此許霽川對他這樣的試探，生出微微的心疼來。他對太子無奈一笑，低頭寫道：“自然是陛下要我們許家選太子。從陛下下旨要我伴讀東宮的那天起，就剝奪了我們許家置身事外的權(quán)利。要么太子登基，權(quán)勢滔天。要么晉王即位，沒落覆滅，所以我必須要和太子站在一個陣營里。但如果讓我有可以選擇的機會，我仍然會選擇太子做我的主公，殿下心志堅定，謀定后動，日后如果繼承大統(tǒng)，必是我大梁百姓之福?！?/br>
許霽川說著，對著太子做了個揖，寫道：“還望太子殿下以天下為己任，堅定信念，切勿妄自菲薄。”

許霽川一番話講完，太子殿下露出點笑模樣，道：“花奴兒，你能如實相告，孤非常感動。希望日后無論如何，你都能像今日一樣對孤坦誠相待，孤，必不負你！”

許霽川面無表情，在紙上道：“那臣對殿下坦誠地說一句，臣實在不喜歡這個名字，還請?zhí)拥钕乱院蠼形业拇竺??！?/br>
太子殿下哈哈大笑：“那孤也對花奴兒坦誠相告，孤實在是很喜歡你這個小名，如果你實在不喜歡，那孤以后不在人前這樣叫你，只我們兩個的時候這樣叫你，好不好，花奴兒？”

許霽川：“……”不好！花奴已經(jīng)夠娘氣的了，能不能把那個纏綿繾綣的兒化音去掉？

太子殿下覺得好玩，又連著叫了兩聲：“花奴兒，花奴兒……”也不是真的喜歡這個名字，只是他這樣叫許霽川的時候，他總會露出嫌棄地表情，看上去很真實，很鮮活。

許霽川不想就這個無聊的問題再糾結(jié)下去，他急著想要知道，大朝會太子是如何cao作的。他急忙在紙上寫道：“當(dāng)時復(fù)制我論文的人是你的人？那個小安子呢？也是你的人？”

太子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將整個事情和盤托出：“趙景軒進了東宮之后，孤就找人專門看著他。父皇要讓我參加大朝會的風(fēng)聲傳出來以后，孤知道他們肯定會陰謀阻止，太傅說，父皇可能會看孤那篇論文，以此決定是否讓孤參加大朝會。所以孤就猜晉王一定會在我的論文上下功夫，正好咱們當(dāng)時剛談過心，于是孤讓你來給孤些這個論文，一則想要試試你是否敏銳忠誠，二則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趙景軒他們會動手，那就在旁邊看著，看看能不能找出點馬腳，在父皇面前給他們找點茬兒……父皇就算不會將他們怎么樣，但能給他們添點堵也是好的?！?/br>
許霽川接上太子殿下的話頭，在紙上寫道：“所以你派人跟著小王爺，知道小王爺動了我的論文，你就讓你的人故意在我的桌子上留下破綻，然后派人暗中觀察，看看我是不是能發(fā)現(xiàn)……最重要的，是看看我發(fā)現(xiàn)之后會不會告訴你?！?/br>
“你的人告訴你，我發(fā)現(xiàn)了。因此你等著我看我會不會告訴你，我告訴你之后你才真正對我卸下心防。我的那篇被動過手腳的論文是不能用了，但我新給你的一篇也不能用，以免陛下對你滿意，讓你參加大朝會。因此你就自己寫了一篇論文，故意寫一些太傅看了會跳腳的句子和觀點，太傅果然大怒，將你的論文附上請罪書一起給了陛下。”

“那天上朝的時候，小王爺?shù)娜斯粡椲懒说钕隆５钕掠米约旱恼撐幕饬诉@個難題。但有了太傅的意見，陛下自然不會讓你參加大朝會。雖然計劃和小王爺?shù)挠谐鋈?，但是結(jié)果畢竟是他們想看到的，因此他們也沒有懷疑到你動的手腳?！?/br>
“那天叫我的小安子，是小王爺?shù)娜耍鲁芍?，他們本來要解決小安子，但事情沒有結(jié)果之前，貿(mào)然下手可能會打草驚蛇，引起你的警覺，因此他們就將這個計劃暫時擱置了，打算等事情過去了再將小安子滅口。但他們沒想到陛下一走，你就馬上動手了，因此他們不得不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br>
“你的原計劃是讓小安子指認李岱敖或者小王爺，卻沒想到他還什么都沒來得及說就死了，但好歹他還是暴露出了一個人，李岱敖。李岱敖雖然沒有參與盜取我的論文，但他是情者，我寫論文那天他表現(xiàn)地很反常，故意冒犯我。剛開始我以為他是在挑釁，直到陛下盤問的那天，我才明白，他是為了證明，為了讓我做他的證人，證明他那天沒有盜取我的論文的時間。雖說陛下最終沒有給李岱敖處罰，但陛下心里已經(jīng)對他產(chǎn)生了懷疑，所以他自然不可能留在東宮。因此也算達成了你的目的，將李岱敖趕出東宮?！?/br>
許霽川總結(jié)道：“整個事件環(huán)環(huán)相扣，最終殿下利用大朝會，既讓陛下和晉王之間生出了嫌隙，又將眼中釘李岱敖趕出了東宮，但卻并沒有暴露自己，實在是出神入化的借力打力的好手段，太子殿下智計無雙，臣甘拜下風(fēng)。

這人只有十三歲，因為論文被盜的一點苗頭就看穿了整局棋局，提前布好局，既達成了自己的目的，又一點也沒有暴露出自己，心機之深，不可估計。但許霽川突然想起那天那個卸下防備和他的內(nèi)侍在花園里分享一塊綠豆糕的小少年，內(nèi)心突然不可抑制地心疼起眼前這個不知道帶了幾層面具的少年來。

太子殿下聽完他的分析，道：“基本上都對，但有一點目的你沒說出來?！?/br>
許霽川露出疑惑的表情。

太子微微一笑：“將你收入我的麾下也是我的目的之一?，F(xiàn)在看來，你說的所有目的架起來也沒有你這個意外收獲來的更珍貴。”

許霽川寫道：“殿下過獎了?！?/br>
太子殿下嘆了口氣，說：“就算我借力借的再多，也不是自己的，終究不能為我所用。如果我不能一步一步將自己的勢力發(fā)展起來，最后的結(jié)果也只能是死。”

許霽川寫道：“但是殿下千萬不要cao之過急，陛下年富力強，雖說優(yōu)柔寡斷了些，但到底還是真心為你著想的，不然不會千方百計將我們許家拖下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