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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一家小店鋪,燭火孤零零的飄搖著。年老的鰥夫獨坐在那里,掌燈照明了小鋪,分外凄寒。老人手中的燭臺滴落滾滾油臘,浮起寥寥青煙。沒有準備收鋪,也不回家過年。或許是沒有家。我和林軒鳳兩人一起坐在了小鋪,各自要了一粉煮荸薺。那是江南冬天普遍的家庭小食,略帶清甜的香味是潤澤的,格外富有家常氣息的氛圍。即使手凍得通紅,風涼得徹骨,荸薺的溫暖依舊讓人感到滿足。以后我常常回想起這一幕,腦中揮之不去的,應該還有煮荸薺的清香吧。暗黃火光,幽微到幾乎消失。林軒鳳額上的美人痣反射著絳紅的光。手指細得像是無法將那破舊卻干凈的大碗捧住一般。我想將碗放在桌子上,左看右看沒桌子,只得放在膝上。用手在身上蹭了蹭,扯開有些干裂的嘴唇笑道:“軒鳳哥,你就這么走了?娶了你的顰珂meimei,前途無量?!?/br>林軒鳳捧著碗的手微微震顫了一下,驀然抬頭看著我。我又捧起碗,囫圇吞棗吃了一口。“你知道了是不是?!?/br>聲音在冷寂的氛圍下顯得更加空靈。我想了許久,張開嘴一會,還是閉上了。林軒鳳嚴肅地盯著我說:“不管你信不信,我不喜歡他?!?/br>正在爐旁烤火的老人笑著搖搖頭,鬢白如雪。我又吃了一口荸薺,含在嘴里模糊不清地笑道:“你沒必要和我解釋,我不是他?!?/br>林軒鳳的嘴唇微微發(fā)紫,將仍盛滿荸薺的碗放在了道旁。老人嘆了口氣,走過來收拾了。林軒鳳將頭埋在了膝蓋中。我默默將那碗荸薺吃完了,食之無味。看著林軒鳳從肩頭垂落下來的長發(fā),伸手將它們撥到了背后。林軒鳳抬起頭,眼神模糊地說:“我會回去?!?/br>拒絕也不是,答應也不是。我沒有立場發(fā)表意見,也沒立場問他想回去是因為什么。付了帳,默默離開了店鋪。并肩走了一段。漆黑的街巷,泛著銀白月光的粼粼江面,一棟棟漸漸熄滅光亮的樓房。一只冰涼的手忽然捉住了我的手。我下意識停下了腳步,抬頭看著林軒鳳俊秀的面容。“你究竟是從何處來的?”我不經(jīng)思考就直接回答了:“離現(xiàn)在很遠很遠的年代?!?/br>他驚愕地看著我:“那……你有沒有可能就是他?!?/br>我笑:“前世今生么?我不知道?!?/br>林軒鳳的眼神黯淡了下來:“有的時候總覺得你們是同一個人,只是現(xiàn)在你不記得了我而已。”我說:“我和他的性格真那么像么?”“他也很調(diào)皮,可是他沒有你好色,沒有你自私任性,也不像你這么愛惹人生氣……”他溫柔地笑著,手指順著我的眼角輕輕撫摸:“可是眼神,沒有區(qū)別?!?/br>我的鼻子忽然變得酸酸的,看樣子這天氣真的太冷了。林軒鳳道:“你總是要走的,留下的越少越好?!?/br>我默默點點頭。“可我依然想找你要一件東西,就當是我們認識一年的紀念品,好么?”我歪著頭有些疑惑地看著他。面前原本微弱的光一下被他壓過來的頭蓋得嚴嚴實實。獨剩點點星光落在他如流云般的黑發(fā)上。不帶任何情欲的一個吻,落在唇上,瞬間便離開了。就像一場轉(zhuǎn)瞬即逝的夢。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林軒鳳真的是一個笨蛋。連找我要的東西都要錯了。只有相思淚難剪,舊痕才斷接新痕。我沒有留給他回憶,或是吻。只是留下了一顆心。次日我們開始往采蓮峰趕去,前進速度不快不慢,心情不好不壞。路上偶爾聊聊天,品茶論劍,其余不再提及。走走停停,等到采蓮峰的時候,已是暮春四月。采蓮峰并不像我想的那般怪石嶙峋,崎嶇百轉(zhuǎn)。相反卻是百草豐茂,鮮花盛開。果真是女人住的地方,就連樓宇都是雅致秀麗的。原本以為薛紅是一個妖嬈嫵媚的風塵女子,可見到她本人以后才知道我全都想錯了。薛紅美,美得令人幾乎挪不開眼,可卻是高貴而又莊重的。這樣驚人的美讓我想起了一個人。沒有魚尾紋,沒有一絲白發(fā),可眼神滄桑憔悴,讓人一時猜不出她的年齡。她的腹部微微發(fā)胖,其他地方卻十分瘦削。見我們來了,薛紅理了一下自己的長發(fā),發(fā)如黑玉,及至腰際。她扶著自己的腰,挺著肚子慢慢地朝我們走過來。真的太像那個人了。她走到林軒鳳的面前,輕輕摸了摸他的臉,柔聲道:“鳳,你終于回來了。”林軒鳳的臉上冒出了涔涔冷汗。緊緊握住我的手,聲音如骨鯁在喉。氣氛詭異得令人不禁吞口唾液。林軒鳳漠然道:“現(xiàn)在我回來了,六美全都是林宇凰找到的。你可以把的下落說出來了吧?!?/br>我原本以為薛紅會刁難他幾句。“不用我說你們都該知道在蓮……重蓮身上。”她竟沒有絲毫猶豫就說出來了,“則在梅影教主身上。這兩本秘籍都不是寫在紙上的,而是在兩人的貼身寶物上,具體是什么,我也不知道?!?/br>竟真在梅影教主手中。看來的確是這樣,那兩個寶物就是和的秘籍。而那兩個人就是重蓮和弄玉。只是有些不大明白,總覺得薛紅對林軒鳳的態(tài)度幾乎是低聲下氣了。她甚至沒看我一眼,抱住他的頸項,輕輕將頭靠在了他的頸窩。“鳳,我覺得應該是男孩?!彼崧曊f道。林軒鳳木訥地看著遠處,似乎已經(jīng)放棄了掙扎。看她這么肆無忌憚地抱著林軒鳳,心里悶得慌,忍不住問道:“什么男孩?”她云淡風清地看了我一眼,摸著自己的肚子說:“孩子,鳳的孩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