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條機器時,這個蒼白的好像鳥一樣的生物曾經(jīng)一閃而逝,出現(xiàn)在醉鬼身后的教堂墓地里。 水從船首和撐船的竹竿上滴落到湖中,水聲回蕩在整個空間。船在水面上形成一陣陣漣漪。那艘船是用編在一起的蘆葦造的。 船到了岸邊,船夫倚在竹竿上,它的頭慢慢轉(zhuǎn)過來,注視著影子?!澳愫??!彼f,但鳥嘴并沒有移動。說話的聲音是男性,而且和影子在死后的世界里遇到的其他人一樣,這個聲音也是他所熟悉的?!吧洗???峙履愕哪_會弄濕,我也沒有辦法。這些船太舊了,如果劃得太靠近岸邊,船底就會撞裂?!?/br> 影子脫下鞋子,走進水中。水深剛到他的小腿。初下水的一陣冰冷刺激之后,水居然意想不到地暖和。他走到船邊,船夫伸手把他拉上船。蘆葦船搖晃了一下,水濺到船舷上,然后小船再次恢復(fù)平衡。 船夫撐船離開岸邊。影子站在船上,四下張望,褲子還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滴水。 “我認(rèn)識你?!彼麑φ驹诖椎哪莻€生物說。 “你當(dāng)然認(rèn)得我?!贝蚧卮鹫f。掛在船頭的煤油燈忽明忽暗,冒出來的煙嗆得影子咳嗽起來。“你為我工作過。沒有你,我們只好自己動手埋葬麗拉·古德切德。”說話的聲音顯得有些過分講究。 “艾比斯先生?” “很高興見到你。”這個生物用艾比斯先生的聲音說,“你知道什么是亡靈導(dǎo)師嗎?” 影子覺得自己聽說過這個詞,但過了這么久,他想不起來了。他搖搖頭。 “就是護送者的意思,只不過起了個更好聽些的名字?!卑人瓜壬f,“我們每個人都有多種職能,多種謀生之道。就拿我自己來說吧,我是一個安安靜靜生活的學(xué)者,用我的筆記錄下一些小故事,夢想出一個可能存在、也可能并不存在的過去。但是與此同時,和你結(jié)交的許多人一樣,我還有另外一個身份,我負(fù)責(zé)護送死者的靈魂到達死者之國?!?/br> “我還以為這里就是死者之國呢。”影子說。 “不是,從本質(zhì)上說還不是。這里只不過是個序章而已?!?/br> 船輕巧地在鏡面一樣的地下湖水面上飄行。艾比斯先生繼續(xù)說下去,鳥嘴沒有一絲開合的動作?!澳銈?nèi)祟愓務(wù)摰缴c死,仿佛那是完全不同的兩個范疇,就像河流不可能同時是一條路、一首歌同時也是一種顏色一樣。” “確實不可能,難道不是嗎?”影子問。說話的回聲從湖面?zhèn)骰氐剿小?/br> “有一點你必須記住,”艾比斯先生有些惱火地說,“生與死其實是同一枚硬幣的兩面,像一枚25美分硬幣的正反面一樣?!?/br> “可如果我有一枚兩面都是頭像的硬幣呢?又怎么說?” “這是不可能的?!?/br> 穿越黑暗水面時,影子突然害怕地顫抖起來。他覺得自己看到了無數(shù)孩子的臉,浮現(xiàn)在玻璃一樣的黑色水面下,向上凝視著他,目光中充滿了責(zé)備。他們的臉浸透了水,腫脹柔軟,瞎掉的眼中蒙著一層白膜。地下洞xue里沒有一絲風(fēng),黑色的湖面平靜無皺。 “我到底是已經(jīng)死了,”影子說,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習(xí)慣這個想法了,“還是即將死去?” “我們正在前往亡者之廳。我要求親自來迎接你。” “為什么?” “為什么不呢?你過去是個勤奮的員工?!?/br> “因為……”影子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這才繼續(xù)說道,“因為我從來沒有相信過你,因為我并不知道多少埃及的神話傳說,因為我沒有想到會經(jīng)歷現(xiàn)在這一切。還有,傳說中不是有圣彼得,還有天堂的珍珠門,都在哪兒?” 長著細(xì)長鳥嘴的白色鳥頭嚴(yán)肅地左右搖晃著?!澳闶欠裣嘈盼覀儾⒉恢匾卑人瓜壬f,“重要的是,我們相信你?!?/br> 船觸到了岸邊湖底。艾比斯先生從船邊跳到湖水中,讓影子也跟著來。艾比斯先生從船首拉過一根繩子,把提燈遞給影子拿著。燈是一輪新月的形狀。他們趟水走到岸邊,艾比斯先生把船纜栓在鑲在巖石地面上的一個金屬圓環(huán)里。他從影子手里接過提燈,高高舉起,快步向前走去。巨大的陰影投射在巖石地面和周圍高聳的巖石圍墻上。 “你害怕嗎?”艾比斯先生問。 “不怎么害怕?!?/br> “那么,在我們走路的這段時間里,你最好培養(yǎng)出真正的敬畏之心,養(yǎng)成靈魂中的恐懼感。對你即將面對的情況來說,這是最適合的感覺?!?/br> 影子并不恐懼,反而覺得很有趣。擔(dān)心也有一點點,但不過如此罷了。他不懼怕變化的黑暗,不怕死亡,甚至不怕那個正凝視著他們走近、長著狗頭、體型和谷倉一樣龐大的生物。它突然咆哮起來,吠叫發(fā)自喉嚨深處。影子立刻覺得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炸了起來。 “影子?!彼f,“審判時刻來臨了?!?/br> 影子抬頭看著那生物?!敖芸鼱栂壬??”他問。 阿努比斯伸出兩只巨大的黑手,抓住影子,將他舉到自己面前。 胡狼頭仔細(xì)地審查著他,眼睛明亮閃爍,不帶任何感情地檢查著他,和杰奎爾先生在停尸桌上檢查那個死掉的女孩一樣。影子知道,他的所有過錯、所有缺點、所有軟弱都被一一取出,稱量、計算;而他,在某種意義上,也被解剖開來,仔細(xì)研究,分解成一片片,接受對方的咀嚼、品嘗。 我們不大記得住那些對我們自己沒有好處、沒有意義的事。我們?yōu)榇宿q護,用聰明的謊言來遮蓋它,或者干脆選擇遺忘。影子一生之中做過的所有讓他無法感到自豪的事,所有他希望自己沒有做過、或者可以消除的事,都重新出現(xiàn)在他面前,形成一股由罪惡、悔恨和羞愧組成的龍卷風(fēng),讓他無處躲藏。他就如同躺在桌子上的尸體一樣,赤裸裸地,被解剖開來,而黑色的胡狼神阿努比斯就是他的解剖者、檢察者和迫害者。 “求求你?!庇白影笳f,“求求你停下來。” 但審查不會停止。他說過的每一個謊言,他偷盜的每一樣?xùn)|西,他對別人造成的每一次傷害,每天犯下的所有小罪過和殺害過的小生物,所有這些,都被提取出來,舉到審判死者的胡狼神眼前,在光亮之下無所遁形。 在黑暗之神的手中,影子開始痛苦地抽泣起來。他再次變成了一個小孩,和過去的他一樣,孤單無助,軟弱無力。 然后,沒有任何征兆,審查結(jié)束了。影子氣喘吁吁地嗚咽著,涕淚縱橫。他依然感到自己孤單無助,但那雙手把他小心翼翼地,幾乎可以說是溫柔地,放回到巖石地面上。 “他的心臟誰拿走了?”阿努比斯咆哮道。 “我?!币粋€女人聲音說。影子抬起頭,芭絲忒正站在不再擁有艾比斯先生外貌的生物身邊,右手捧